意见领袖 | 周天勇
货币都流动到哪去了？怎么通过改革疏通渠道，使其流动到民营企业、中小微企业、实体经济和普通居民家庭，真正能刺激需求和推动经济向景气发展。笔者就此，解析和讲述一下中国二元体制经济运行体系中货币流动的故事。二元体制经济体系货币流动之谜专栏，今天发出之二。
本专栏之一中已述，2020-2023年间，如此大规模的财政和货币刺激，流动性并没有理想地达到劳动者、中小微和民营企业需要之中，国民经济就业、创业、经营、收入和消费运行体系中的货币仍然不足而干渴。
我想在这里通俗地讲两个可能较深刻的道理，一是借贷双方法人自然人主体规模要大体匹配，二是体制性质要相一致或者包容。
1． 银行借贷双方规模大体匹配或辅助原则
首先，用比喻作一个借贷双方法人主体规模要大体匹配原则的解释。比如，观察草食动物界，母子之间要进行哺乳，雌性成年动物进食植物叶杆根花果等等后，在身体中消化加工变成畜奶，再哺喂给幼畜。虽然大象、牛、马、驴、羊、兔和草鼠等动物大小不一，但所产的畜奶一般都可相互食用。假设一下，把这些动物人类进行驯化后，让大象给草鼠喂奶，也让草鼠给大象喂奶，是不是可以呢？从相互可以食用方面讲，完全可以。但是，但从喂奶吸双方身体生产和需要大体匹配的原则看，组织起来不经济，或者不可性。
我们将这样一个“哺乳双方供需规模大体匹配”原理推广到一个经济体系的借贷结构中观察：货币贷出者从小到大大体上为民间个人、企业员工（企业向员工借款集资）、钱庄、典当、票号、社区银行、城市银行和特大银行等等；对于个人货币付出者讲，如果是储蓄性投资，一般来说，存放在越大金融机构，风险越小；如果是贷款出去，特大银行也可以给最微小的家庭贷款，对其较大额的住宅和经营性款项，一是其负无限责任，二是要有抵押，三是工作员工要有稳定工资和个体工商户家庭要有订单和营收纪录。
然而，对于法人企业来讲，特大银行愿意向资产、营业和销售规模较大的企业贷款，而一般不愿意向中小微观企业贷款，也不愿意向抵押规模小和质量差的中小微企业贷款。因为特大和大型银行，其贷款要进行客户寻找、意向洽谈、尽职调查、资产估价、风险评估、多次谈判、银行内审查批准、合同签署等等一整套工作，并为之付出成本。一个特大性银行给一个特大性法人企业发放10亿元贷款，虽然，这个程序的工作量可能较大，但过程只是一次。然而如果将这10亿元贷款每笔10万元发放给1万个小微企业，虽然每个程序的工作量变小了，但过程则变成了1万次。比如中国工商银行给中移动贷款10亿，到中移动总部的路只有一条，贷款人员方面只需要10个人的一个团队，路上来往次数就算50次也不多。而假定给1万个小微企业贷款，就算一个信贷员办理，来往两次，就需要跑2万次；一个信贷员负责50个小微企业贷款，就需要200个员工。
也就是说，特大和大型银行本身组织成本大、大客户大额贷款成本低和单笔贷款规模收益高；行政强制其给小微和个体商户贷款，从银行借贷双方供需大体匹配原理看，不符合经济规律。通俗地比喻，让一头大象，给千千万万个兔子哺乳，其实是不现实的。
那么，特大和大型银行能不能给中小微企业贷款也可以，但需要一些辅助措施：一是为中小微观企业贷款提取风险准备金，但是不能提取太多，否则降低银行效益太多随不了；二是地方政府成立担保公司，或者中央财政组建中小企业担保基金（但需要防止寻租及其风险转嫁，第三条同样），配合银行贷款，但容易发生大规模的烂账；三是中央财政赤字的大部分，支出可以约定其专门向中小企业采购，银行以订单进行放款；四是与商业销售平台（这种用于商业信用的平台一大二公三行政的银行，自己或者政府做建设运营一般都会失败）结合，由其提供中小微企业销售信用信息，并由平台提供信用担保，但需要制定合理取费的比例并严格控制。
2． 货币流动的二元体制梗阻
在一个自然和较为竞争性的市场经济体中，民间借贷、企业集资、小型借款机构、投贷联动银行、中型银行、大型银行和特大型银行等等，融资从小微毛系及中大细胞溪塘到特大规模江湖，整个借贷流动的生态体系是完善的。但是，实际的体制中，由于防范金融领域信息不对称、寻租容易、道德风险转嫁、国有银行利差需要覆盖成本等原由和需要，怕中小金融和非国有金融将国有银行的存款和利益分配走，怕在服务便利和利差上进行竞争对国有银行不利，当然也怕民营金融机构欺诈、洗钱、赌博、发生挤兑和卷资而逃，90年代后期以来，金融体制没有朝政府制定规则、专门有效和法制常态监管，其运行发展竞争及市场化方向改革和建设，而是向一大二公三行政的非市场化方向调整，融资生态系统中，民间借贷、企业集资和中小钱庄等为中小微观经济融资的毛细和小细胞，逐步被压抑和清除。
这样，我们在逻辑上进行一个货币流动渠段的区分，将国民经济运行中的流动性分为给予注入前端和收取吸纳后端两部分，中国实际运行中存在前半端和后半端之间的二元体制，而且中间形成的梗阻。渠道的前半段，是财政央行、大型和特大型国有及控股银行、国有和行政性的城商农商及农村村镇银行，政府各类担保公司，流入的领域先是国有央企和地方国有企业，包括国有控股的上市公司，地方的各类城投类融资性国有企业，其次是流入了政府的建设工程项目等等。
而从原则、规定和意愿看，（1）门槛和难度方面，国有企业贷款法人不需要家人和家庭连带照相、资产抵押、只负有限责任；民营企业个体工商户口贷款需要夫妻结婚证、户口本、两人到场、人脸识别、甚至家庭家族都需要负无限责任，贷款门槛可为全球奇葩。（2）银行职员职责方面，贷款给国企没有利益输送嫌疑；贷款给民营企业和个体工商户，先是有利益输送的有色眼镜关注，有错有罪前置推定，再是鼓励举报，以便进行查检。还有给国有企业贷款，只要程序合法，既是贷款时就知道大概率会变成坏帐，最后真变成坏帐，贷款职员也没有责任；而给民营企业和个体户贷款，100次中99次没有坏帐，盈利很好，只要有一次坏帐，将终身追责。（3）贷款的价值观方面，从银行的领导到一般的贷款职员，加上审计风控和监察纪检等工作人员，从小学、中学和大学所受教育，毕业后秉承本本和教条，没有全面学习党和国家文件中技术、劳动、资本和土地等要素都对产出做出了贡献和按要素分配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不与中国实际经济运行相结合思考，而是意识深处认为资本利润和借贷利息就是劳动价值的转移，把钱贷给民营企业和个体工商户，就是为企业家和工商户转移劳动价值，这种借贷是不正确的。因此，从一大二公三行政银行领导和工作人员意识，包括社会舆论氛围影响看，也愿意将款贷给政府和国有企业，而不情愿贷给民营企业和个体工商户。
在这样一个二元货币流动前段和后段阻隔的体制中，辜朝明和张五常假设的完全市场经济条件中财政赤字和宽松货币政策刺激下，使流动性理想地到达中小微企业、民营经济、就业劳动者、需求市场、消费价上涨的国民经济体毛系和细胞之中，怎么可能实现呢？
(本文作者介绍：东北财经大学国民经济工程实验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