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陈凯丰：2022年巴菲特股东大会“现场印象”（下）
来源：陈凯丰 老虎智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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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凯丰 Kevin Chen，美国汇盛金融公司首席经济学家，兼任纽约大学教授及教授理事会理事，并曾多次在哈佛大学，纽约福坦莫大学，佩斯大学，西班牙IESE商学院纽约中心授课。他是创立于1907年的纽约经济俱乐部会员、布雷顿森林体系委员会委员、美国外交政策协会会员、美国风险管理协会会员；在纽约创立纽约金融论坛并担任副秘书长、任美中国际商会金融经济委员会会长。他还是奥马哈价值投资研究中心顾问，每年在巴菲特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年会期间，他在奥马哈主持亚洲投资者晚宴。
陈凯丰教授 直播文字版：
大家好，我是陈凯丰，汇盛金融首席经济学家、纽约大学的兼职教授，很高兴今天给大家做关于巴菲特股东大会现场感受的下半场、下半集。
我参加了三天的巴菲特股东大会，前后有大量的活动，有非常多的东西可以跟大家分享。
首先我来介绍一下我自己的一些亲身体会。
第一个感受是，我认为今年这一次的伯克希尔哈撒韦的股东大会，和我以前参加了的十多次相比，确实是盛况空前。首先，我在会场上碰到了很多美国人是第一次来参会，包括来自于纽约的，来自于加州的，来自于旧金山等等的，还有来自蒙特拿的一些美国人。这些美国人很多是很年轻的，很多也是家长带着孩子一起来的。他们感觉好像这类机会越来越少了，而且过去两年又因为疫情，活动在线上，这次线下重新开始，他们担心以后没有机会了，所以都来了。因此，很多人是第一次来，抓紧这次机会来参加股东大会的，这是一批人。
另外一批人是年年都来的，包括我碰到了惠特尼-迪尔森先生，他已经是参加了 25 次了，他是每次都来，这次是第25 次了。每次在会场上，他都非常活跃，而且这次，他也是在会场主持了一个酒会，对所有人开放。这个酒会上也是挤得人山人海，而且是免费不收任何门票。然后他写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书，关于投资等等。他每次也会来介绍一下他的一些最近的投资情况，这个很有意思。
一批是 first timers 第一次来的，还有一批是 old timers，来了很多次的。
另外一个我的感受是这次来了很多国际 international的参会人员，特别是，来自于德国的特别多。
我以前就观察到，巴菲特的股东大会上每次有很多的德国人，这一次是更加的显眼，基本上在会场上，在各个活动上，到处都能听到有人讲德语。和他们一聊，有说来自于法兰克福的，来自于慕尼黑的，等等。来自于德国各地的投资人非常多。这个我觉得也是很有意思的。据说巴菲特比较勤俭节约，是个比较简朴的人，这一点是在德国文化中很受尊崇的。这次我个人感觉至少应该有几百名德国投资人，远远超过其他任何国家的人。
我还碰到的比如说来自于沙特的投资人，来自于芬兰的投资人，这些国家的投资人我以前在巴菲特股东大会上从来没有见过，这些国家的投资人都非常多。
但是在另一方面来看，来自于亚洲的投资人这一次相对来说很少，比如说以前经常能碰到来自于日本的、韩国的、新加坡的、马来西亚的、印尼的、泰国的，等等亚洲国家的投资人，这次来得非常少。
然后同时在现场上我感觉伯克希尔哈撒韦似乎感觉比以前更加“抠门”了一点。比如说，这个股东大会的门票，以前寄票的时候都是自带一个（参会）挂件的，这次挂件都没有寄，人来了现场才能拿。另外的话，以前股东大会的早饭是免费的。这一次好像也有免费的，但是很少，一抢而空，至少我是没有抢到。然后以前会送很多礼物给股东，感觉今年比以前的年份少了很多。
另外的话，一般老巴会搞一些现场扔报纸比赛和大家互动，这些都少了很多。那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现在还是在疫情期间，老巴不想让大家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他。
再比如说在展览大厅，现在面积和以前是一样的，但是明显感觉展台的规模减少了。比如说，以前有一个巨大的可口可乐的展台，现在就是很小的一个展台。以前比如DairyQueen， 伯克希尔公司旗下冰激淋公司，有个巨大的一个展台，现在也是非常小。
这一次也展示了伯克希尔公司旗下的，比如说那个私人飞机公司，机舱也放在那边，让大家可以参观。传统的保留节目都还是有，但是现在的话比以前少了很多。最早以前还有现场大巴接送股东去老巴的私人飞机上面进去坐着体验一下，等等的。这些项目现在都取消了。感觉更加节约了一点，或者是避免疫情期间太多活动。
给股东免费搞的活动少了很多，但是相反的是，今年来的人特别多，所以像酒店餐厅爆满，想吃牛排根本吃不到，各个地方都是爆满。我和一些奥马哈的当地人，比如出租车司机聊天，他们也说奥马哈过去两年经济受到负面影响很大，现在开始重启。
虽说重启了，但是也有一些餐厅、牛排馆是关门的，这也是为什么今年想吃牛排比以前更难了一点。供应食物减少了，当然价格还是很便宜的，比在其他地方吃还是要便宜。
这是整个会场的一些感受。那下面我想给大家再介绍一下，我对于他们投资的一些感受。从他们的分享中，首先我的一点体会是，非常佩服巴菲特、芒格两位老先生，一个是91，一个 98，现场精力真是充沛！从早晨 8 点多开始，越讲越有精神。讲到 12 点钟，午休一会儿，一个小时以后，一点钟开始继续讲，讲到四点钟。这个讲了七、八个小时。我们都跟不上他讲的速度和节奏，语速非常快，而且讲得非常非常多。那首先我核心的感觉就是，他们的投资节奏开始加快了。伯克希尔公司 2020 年和 2021 年疫情爆发的前两年，投资是非常缓慢的，不光是没有投资，反而还留了大量的现金，留到去年是 1500 亿美元的现金。但是，今年前三个月快要直接投掉 400 到 500 亿美元的这个资金量，把它的资金用到1/3了。所以这个投资节奏明显加快了。
再比如说，现场有人问巴菲特，为什么突然决定要买一个保险公司，100 多亿，老巴意思说，这家保险公司我已经跟踪了四五十年了，一直就喜欢它，它是一个老牌的保险公司，纽约的保险公司，现在觉得价格合适就并购了。这是他的解释。
但是我们来看，这个时间点还是很有意思的。他为什么跟踪了几十年不买，去年不买，前年不买，为什么今年一月份突然就买了？包括他的那个石油方面的投资——直接加仓。从去年的仓位 40 多亿直接加到 200 多亿。这种大规模的购买。不是一个简单的“我以前持续考虑很久，现在才决定”这么个简单的原因能够解释的。
我认为，老巴还是对于市场整个有个大的判断，他觉得最近跌了好多，是个抄底的机会。同时的话，他也说了，这个资金放在现金或者放在国债上面的收益率太低，长期放在里面肯定不是很好。
从上面，我看到他的投资节奏加快了。
另一点是他的调仓也比以前更加主动了。以原来很多人的观点来看，价值投资是买入不动，长期持有。但是很明显，现在老巴的调仓速度也是非常快的，比如，像暴雪这个游戏公司，去年他是一个小仓位，今年传出并购消息以后，他就大规模的加仓。那这个反应是非常非常快的。这是我的第二个感觉，调仓速度、频率也开始加快了。这一点我是感受得很明显的。
我的第三个感受是，老巴谈了很多全球风险，比如说，地缘政治、黑天鹅、不可预测的因素等等。然后，他也提到了他专注于在美国投资。
然后第四个感受是，他的投资回归本源。今年一两百亿美元投资一个非常老牌的保险公司，有 200 年历史的一个保险公司。巴菲特现在重新去购买一个保险公司，这一点可以说是回到了他的本源，因为伯克希尔就是做保险和银行业务起家的。那他现在在加仓保险公司这一点，我觉得也是比较有意思的。老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保险并购了，而且前几年是把他在欧洲的保险业务逐渐清仓、清零的，他在不断退出一些他认为盈利不佳的保险板块。
那这一次他大规模的买进保险公司，伯克希尔又重新回到了保险本源了？这是我认为在这次巴菲特伯克希尔哈撒韦股东大会上，投资上的一些感受和思考。
当然，在现场，大家也问了很多问题。有一个女高中生问，说她想现在买一个股票，等到几十年以后退休了（赚取利润），应该买哪个股票。老巴就跟她讲。你不需要买任何一个股票，应该投资于你自己，好好学，学好一个本领，有一个本领才能够提高自身的价值。那这些我觉得也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些观点。
很多人以为老巴会推荐他的伯克希尔公司的股票，或者推荐标普 500 指数。但是老巴推荐这个女高中生还是应该努力学习，而不是去想着投资股票。
在问答的部分，老巴也提到了，芒格也对加密货币进行了一番驳斥。
那这个也是大家各有各的观点，至少他们的观点是非常非常鲜明的。
除了巴老和芒格对于伯克希尔公司的分享以外，还有很多很有意思的投资界人物的分享。包括伯克希尔公司的副董事长，谈了很多他的实业投资，包括说天然气管道、制造业，包括巴菲特旗下的珠宝，等等。因为美国人担心通货膨胀，珠宝业务销量大增。
现场有人提到说这个副董事长， 加拿大人阿贝尔，这两年虽然疫情期间到处跑，但他对于公司的经营已经是管得非常非常细了。另外的话，就是伯克希尔公司的保险业务负责人，一个印度裔的，也聊了聊保险的一些进展。那这个也是挺有意思，这个是可能第一次见到他在主席台上就坐。
在伯克希尔公司股东大会的会前、会后，和会场还有很多美国公司的 CEO 出现。那比如说马瑞格贝里，格贝里资产公司的创始人，他在股东大会之前搞了一个第 16 届的价值投资的研讨会。在研讨会上有很多公司的 CEO 讨论他们最新的进展。我感觉见到最多的 CEO 都是搞农业和搞基础设施建设的。比如说做农田的，灌溉农业机械的，用 5G 去管理农业机械，做农产品的，建风力发电避免依赖电网的，等等。
有很多农业相关的、基础设施建设的公司的 CEO 在现场讨论。这一点我觉得和往常很不一样，往年很少见到这些公司的 CEO。那这次他们讨论的比如说是全球粮食短缺，如何在比如巴西、埃及、苏丹这些国家帮助当地人口来增加粮食生产，搞高农业科技，等等。
那这一点是我在现场对于CEO讨论听到最大的一些感触，对于农业、农产品非常、非常关注，特别是高科技农业，运用卫星来看农业、农作物的生长趋势，进行大数据分析，然后通知这些农场主如何对他们的农场进行一些调整，包括灌水、肥料等等。这个还是非常有意思的。这是第一个格贝里做的投资价值峰会。另外的话也有很多基金公司，比方说第一曼哈顿公司、西南基金公司，等等，都有做一些主题的分享，比如他们最近在做了哪些投资，等等。
还有美国最大的银行，摩根大通董事长杰米戴蒙先生也在现场和大家交流。然后包括像艾克利，在华尔街管理潘兴广场基金公司的莱克曼，也在现场和大家交流。然后也看到了比尔盖茨、苹果的Tim Cook 等等，他们也都是在现场基本上比较自由的交流，讨论最近的一些投资情况。
这些讨论给我的感觉是，投资机会还是很好，但是通货膨胀现在很高，因此大家都是在讨论如何把产业链或者供应链建得更加的结实一点，避免容易受到中断等等。包括对于芯片的一些需求，甚至于，像做农业机械，做现代农业的公司，也提到了目前芯片短缺的问题。因此，他们可能是有的地方要重新设计一些产品，适应芯片市场，哪些芯片有需求的、有供应的，把他们的机械进行调整。这个就是现场CEO 讨论部分的我的一些体会。
那最后，会后的 5 公里跑步，感觉也是比以前低调了一些。最早开始做这个“投资于你自己”的5 公里跑步的主意是巴菲特老先生提出来的。他一直的说法就是，投资于你自己比投资于任何股票更重要。那如何投资于你自己？一个要有健康的身体，那健康身体就比如说要跑步（运动）。
最一开始的时候，前几年，最早打发令枪都是巴菲特自己来打。他来打发令枪，带着大家一起跑。那他毕竟现在年纪比较大了，他可能不太跑得动了。因此，我记得是三、四年之前开始，是伯克希尔公司的副董事长，主管实业的，巴菲特把他的 1 号跑步衣给了他，他穿上 1 号球衣打发令枪，大家一起跑步，这是前两年。那今年跑步还是非常热闹，但是伯克希尔公司的高管都没有出席这个起跑仪式。发令枪就是一个现场的组织者打的。当然，气氛还是很好的，有点像嘉年华的感觉。但是，伯克希尔公司的参与是减少了。而且，以前会后给大家有个非常巨大的一个party，给大家送大量的礼物，给参与的人鼓劲等等，这些今年都少了很多，不管是伯克希尔本身还是他的旗下的公司都少了。
今年参与的人更多了，但是伯克希尔和旗下公司更加低调了。
最后，再提一下关于中国的。今年中国人来参与的确实比以前少了很多，以前几次呢，每次应该都有几千个中国人。而且伯克希尔公司会专门做一个会议室，大会议室里面安排中文的同声翻译，现场翻译。中文会议室里面至少也能坐上几百人肯定是可以的。
这一次的话，中国来宾可能比以前少了很多，还是有一些的从国内过来的从其他国家过来，中国人还是有一些，但是比以前少了很多。那现场也有中国来宾搞的活动，比如说有一个是国内一个大学在北美的一个校友会邀请了一个华人的知名基金经理做了一些分享，现场也有一些互动。但是相对来说比以前的规模是小了很多很多了。包括像中美投资峰会这次也是线上版。
以前每次在伯克希尔公司股东大会后的周六晚上，都有一个大型的聚会，巴菲特公司的董事、巴菲特自己的孙子，浩华德巴菲特，等等都来现场参与。大家一块交流，吃饭，聊得都很好。
那今年这些活动，和中国相关的活动确实比以前少了很多，而且一般也都是线上了，这个也是和往年不太一样的情况。
那我个人当然是希望明年的股东大会上有更多的中国面孔出现，有更多的中国媒体等组织一些活动，等等。
本次的分享到这儿，好，谢谢大家。
【下面的部分是陈凯丰教授跟大家的互动问答的节选。直播内容见《陈凯丰：2022年巴菲特股东大会“现场印象”（上）》直播视频】
问：陈教授如何看目前这个锂矿的价格？
我对锂价格不能说有专业的研究，但是确实我是克罗拉多大学摩根大通全球商品研究中心担任顾问委员会的。现在看到的情况就是，全球整个矿产过去十几年投资不足、需求快速上升、供应不足，因此这个市场继续上涨，或者是继续紧张，我觉得是很有理由的。加上现在欧洲能源短缺、战争冲突，等等，导致了传统的一些矿产资源出口国现在都被中断了，新的需求供应上不来，需求很高的时候这个价格还是会很强势的。
问：能源粮食价格是否再也回不去了，会一直在高位？
这个很难说。那我个人的观点是目前会在高位徘徊一段时间。现在全球一个是俄乌冲突，再加上整个的全球通胀情况非常剧烈，各国央行的印钱等等，日本央行又大规模印钱，日元严重贬值。因此的话，我认为今后几个季度价格应该会是在高位。但是从中长期来看，我认为价格会下来的，因为全球根本不缺粮食，也不缺石油能源。像美国这种国家，它只要大规模开始生产以后，产量会迅速上去。全球其实有很多的粮食供应，只不过需要时间来赶上这个供应。因此，我认为过了一两个季度，价格就会快速开始下跌的。能源、粮食我认为都是这个情况。
问：老师看好今年投资什么？
今年投资还是很不容易的。如果从投资股市来说，长期来看应该投资成长股，像亚马逊、谷歌这些成长股，很多是很好的。但是，成长股的问题是价格太贵。然后，从去年到现在一直是暴跌。所以，我个人认为，整个市场暴跌了以后，像巴老这样大举建仓确实是一个很聪明的做法。关键是得耐得住寂寞，巴菲特老先生和芒格老先生至少已经等了两年了。我记得从2020 年疫情爆发以后，他们就一直留着现金，留了两年基本上没有什么做。
去年年底开始到现在大规模的开始投了几百亿进去。持币观望到现在进去了，也证明他们还是很有耐心的。我觉得今年可能他们投的那些，比如说能源，包括他们也投了很多消费品等等，现在利润都很好，包括卡夫食品，天然气管道等等，还有他们的铁路公司，这些现在利润都是高涨。我看到一些能源公司今年的利润是去年的 10 倍，10 倍以上，高得不可思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