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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业之都容不下科技巨头 纽约和亚马逊何以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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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四(2月14日)情人节当天,亚马逊与纽约市的联姻宣告失败——作为世界上市值最高的公司之一,亚马逊将不会继续在纽约市皇后区建造第二总部。这座新总部原本可以创造超过2.5万个就业机会,未来25年为纽约州带来270亿美元的税收,同时亚马逊能得到价值近30亿美元的返税等政府激励。

本周二发布的一项调查显示,多数纽约州居民支持亚马逊的到来,但持续数月的抗议、当地政坛的不配合以及本身准备不足最终令这家科技巨头放弃原本的计划。而纽约市、亚马逊、乃至美国经济,都不幸沦为合作失败的输家。在针对科技巨头的抗议愈演愈烈的时代,亚马逊的遭遇不会是孤例。

选址闹剧

2017年9月,亚马逊宣布将在西雅图之外寻找第二总部,称其将创造5万个就业机会,并因此鼓励各地政府给予自己税收优惠。随后,亚马逊在2018年1月从全美238个城市中挑选了20个进入决赛圈,并在11月敲定第二总部将一分为二,纽约市皇后区与曼哈顿一河之隔的长岛城,以及靠近首都华盛顿的弗吉尼亚州水晶城成为最后的赢家。

但外界很快就发现,原来亚马逊创始人贝佐斯在这两个地点附近都拥有房产,堪比选美大赛的城市竞标顿时显得多此一举,为争取亚马逊竭尽全力的美国中部城市也十分受伤。

然而皇后区居民却开展起大型抗议,因为他们担心亚马逊的到来会提高租金,并且政府还会削减其他公共福利来弥补给予亚马逊的优惠。当地人士质疑,为什么一家在2018年第四季度每个月赚10亿美元的科技巨头还要占纳税人的便宜。

新当选的皇后区国会众议员奥卡西奥-科特兹已经成为民主党内的左派代表,她对亚马逊的决定提出了强烈质疑。亚马逊宣布离开后,她在推特上写道,“一切皆有可能:今天就是那一天——专注于日常生活的纽约人和他们的邻居打败了亚马逊这家企业的贪婪、对员工的剥削以及全球首富(贝佐斯)的权势。”

美国税务与经济政策研究所(ITEP)本周早些时候发布的报告显示,亚马逊连续两年未缴纳1分钱的联邦税款。ITEP称:“亚马逊所得税披露的细节表明,这一结果的部分原因在于各种未具体说明的‘税收抵免’以及对高管股票期权的税收减免。”而反对意见认为,纽约州为企业提供的税收减免政策由来已久,并非为亚马逊特设的新发明。

另有纽约市民认为,透明度才是最大的问题——政客们把这笔交易当作既成事实,没有提供任何公众参与的渠道。对于热衷于表达观点的纽约市民来说,这根本无法接受。还有人指出,纽约不需要亚马逊也足够繁荣。

《华尔街日报》认为,当一家公司高调寻找新总部、工厂或研究中心的地点时,很多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钱的问题上,但社区是否愿意接纳往往是合作能否达成的重要原因。例如上世纪80年代,日本车企在美国确定新厂址时特意避开“铁锈地带”和其他汽车工会拥有主导地位的区域——在那里,带有丰田或日产标志的汽车被视为公敌。

政治阻力

锡耶纳学院(Siena College)本周公布的民调显示,56%的纽约州居民支持亚马逊的到来,将亚马逊的撤离完全归咎于纽约市民并不具有说服力。事实上,亚马逊自身也并非无可指摘。

布鲁金斯学会研究大都市区经济表现的约瑟夫·帕里拉(Joseph Parilla)表示,亚马逊过于高调的招标过程可能引发了反弹。企业通常会悄悄寻找新地点,这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为了避免亚马逊遭遇的反对浪潮。帕里拉说:“他们面临着巨大的竞争,媒体对此的报道非常热烈,许多城市作出了回应……这给了反对者一个更大的平台。”

同时,亚马逊也没有为纽约州政坛的反对做好准备。

2月初,州参议员迈克·贾纳里斯(Mike Gianaris)被任命为公共事业控制委员会成员,他有权对纽约州政府给予亚马逊的大部分补贴行使否决权。贾纳里斯正是出自亚马逊计划选址的皇后选区,他直言不讳地批评了这笔交易,理由是它对租金和通勤存在潜在影响。

他指出:“当我们负担不起修地铁的费用,也没有足够的住房供人们居住时,我们不应该向杰夫·贝佐斯赠予30亿美元。我对此问心无愧。”

不过据《纽约时报》援引知情人士表示,该公司主要担心的不是这笔交易无法获得政府批准。关键在于,反对的声音毫无消退的迹象,在这样的政治环境下,亚马逊在未来几十年里所做的一切都将受到严格审查。其中一位知情人士说:“亚马逊必须考虑与纽约市的长期关系。”

在纽约市市长白思豪和纽约州州长科莫看来,与亚马逊擦肩而过绝对是由于政治原因。科莫明确指出,项目失败的罪魁祸首就是他在州参议院的民主党同僚。“纽约州参议院已经造成了巨大的破坏,”科莫在周四表示,“他们应该对失去的经济机会负责。”

而贾纳里斯的回应是:“他们(亚马逊)决定像一个任性的孩子一样收拾包袱走人,而不是与受他们项目影响最大的当地社区接触……没有迹象表明他们认真对待过当地社区对这个项目的担忧。”

彭博评论文章则指出,白思豪和科莫本身也难辞其咎。与当地社区接触不仅仅是亚马逊的责任,这些政客也应该提出一些让当地社区受益更多的计划并留住亚马逊,比如在长岛城创建纽约城市大学计算机学院。这能让在这里住廉租公屋的孩子们意识到,他们长大后不会仅仅为亚马逊做最低端的工作,他们有望改变自己的人生。而白思豪和科莫之前并未像贾纳里斯或奥卡西奥-科特兹那样行使话语权。

零和竞争

这场轰轰烈烈的联姻失败后,至少目前似乎所有人都是输家。

亚马逊失去了一大笔政府激励,扩张计划也被搁浅。纽约市的损失也不小。在谷歌等科技公司已经加大在这里的投入后,它原本可以借亚马逊的到来成为美国东海岸当之无愧的科技中心。如今,商界反而更加怀疑纽约市对科技和创新的态度。

非营利组织纽约市合伙公司CEO凯瑟琳·韦尔德(Kathryn Wylde)对CNBC表示,纽约作为营商城市的形象受到一定打击。商界对于是否还要在这里办公变得犹豫不决——而不确定性正是商人所不喜欢的。

从过去到现在,大企业为落地城市带来的溢出效应从来不容忽视,当地经济会因此享受到巨大好处。然而近年来,蓬勃发展的科技巨头与城市之间的关系却日趋紧张。

旧金山的居民曾袭击谷歌员工乘坐的巴士,表达对硅谷公司高薪政策抬高城市房价的不满;抗议谷歌专用巴士挤占公共道路空间;反对本地政府一味驱逐流浪汉、优待硅谷公司的做法。西雅图2018年曾计划出台针对大公司的“人头税”来支持无家可归群体,然而亚马逊随即威胁将减少工作岗位,该计划很快就被西雅图市议会否决。

在这样的冲突下,整体经济也将受到影响。《连线》杂志认为,民粹主义者和大公司之间的零和竞争只会挑起左派和右派的热情,其结果是不信任增多,投资减少,更多的精力将花费在斗争中。亚马逊与纽约两败俱伤后,其他本地社区和大型公司最好能从这一错误中吸取教训。

以奥卡西奥-科特兹为代表,随着左翼思想在美国年轻人中愈发受欢迎,本地居民对科技巨头等大公司的不满恐难以消退。彭博评论强调,这些左翼人士将继续指责贝佐斯等亿万富翁为美国收入分配不均的源头。亚马逊在纽约的挫败是第一场,但绝不会是最后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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