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经济日报-中国经济网
原标题：陈宗胜：美国股市暴跌正带动全球经济进入新一轮衰退
近几年全球经济增长步履蹒跚，主要经济体经济增速放缓，始终没有走出全球金融危机的阴影，宏观经济预测不断下调，世界经济形势严峻。目前新冠疫情在全球的扩散加大了国际贸易不确定性，使全球经济风险不断升高。近期叠加石油价格战的影响，美国股市出现了历史性暴跌。公开数据显示，3月9日—12日，美国三大股指——纳斯达克、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及标准普尔500指数累计跌幅分别达到19.45%、18.03%和16.54%。虽然在3月13日有所反弹，且美联储又在15日宣布大规模降息，将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大幅下调至0-0.25%，但依然未能阻止股市继续下跌。3月16日标普500指数开盘跌幅就超过7%，触发本月第三次熔断。暂停交易结束后，美股继续下跌，最终收盘三大股指跌幅均在12%左右。一周多内美股3次熔断，创出历史纪录，使金融市场信心跌底，全球股市元气大伤。我们研究认为，美国股市的大幅度波动反映出当前全球经济特别是资本市场的脆弱性，在世界经济形势依然严峻的背景下，美国股市暴跌正带动全球经济进入新一轮衰退。
新冠疫情全球蔓延及美欧多国防控不力引起世界性恐惶和经济混乱
这次股市的大波动主要是新冠疫情的全球蔓延，及美国等多个发达国家防控疫情不力引起的市场信心下降。目前由于中国政府及时有效的防控举措，新冠疫情在中国国内已经趋于缓解，总体可控，但中国之外的全球疫情却正在蔓延。从2月25日开始，中国以外国家新增病例超过中国新增病例。3月11日，世界卫生组织（WHO）首次将新型冠状病毒疫情定性为全球大流行病。截止17日15点，除中国外的151个国家和地区累计确诊新冠肺炎98883例，死亡3875例。自3月3日中国境外新冠肺炎确诊病例超过1万例以来，短短半月时间增长了8倍多，呈现加速爆发的趋势。其中意大利、伊朗确诊过万，分别达27980例、14991例。截止17日15点，全球范围内确诊病例超过18万，死亡病例超过7000。除中国外的确诊数量居前的十个国家共计确诊83099例，成为全球疫情传播的重要节点。
可见，新冠疫情在全球已呈现大面积区域性扩散的态势，具体来看：
亚洲地区，除早期爆发现在基本可控的中国外，韩国、日本疫情起初发展速度较快，现在新增确诊病例已经呈现出了进一步下降趋势，两国疫情逐步可控；中东地区的伊朗疫情大爆发，形势十分严峻；南亚疫情有增长之势。
新冠疫情在欧洲全面暴发。南欧的意大利最先失陷，并持续恶化。疫情从意大利的米兰、博洛尼亚、威尼斯所属的三个省几乎同时爆发，迅速席卷意大利，很快在相邻国家扩散，成为海外确诊人数最多的国家。西欧、中欧的大部分国家也都有确诊病例，其中法国、德国、瑞士、英国、荷兰疫情形势不乐观，确诊人数居前且发展速度非常惊人。欧洲多国全面限制公共活动，关闭健身房及众多娱乐场所，意大利已经全国“封城”，法国所有学校关闭。
北美洲近几日确诊病例持续增长，主要集中在美国。但近来一直有专家和媒体认为，美国由于检测不够，实际病例数可能远超4442。南美洲、非洲和大洋洲均有国家出现病例，情况不容忽视。
总体来看，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继续蔓延给市场带来了不确定性。全球疫情呈现出多点爆发、加速增长的态势，新增确诊病例可能还没有达到高峰，局势十分严峻。这种情况一方面表明新冠疫情的严重性和紧急性；另方面也说明中国以外如美国等国，对疫情严重性认识不足并且防控措施不全，而有些国家突然增加封城等防控力度，则更加加大了人们的恐惶心理，从而引导了股市的大波动，由此不可避免要对全球各地区、产业带来严重冲击，导致失业率上升、全球贸易萎缩，加大了经济衰退的可能。
美国股市暴跌引致世界金融市场连锁反映更加剧全球恐慌和经济低迷
随着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范围扩散引致国民的信心下降，首先在资本市场得到反映。从2月24日周一开始，欧美股市全线下跌。叠加近期石油价格战影响，全球金融市场正在进入2008年之后最为动荡的时期。作为全球股市的风向标，美股在一周左右三次熔断，创下了历史记录，全球市场恐慌情绪进一步蔓延。据不完全统计，已有美国股市、巴西股市、加拿大股市、泰国股市、菲律宾股市、巴基斯坦股市、韩国股市、印尼股市、墨西哥股市、哥伦比亚股市、斯里兰卡股市，11个国家股市12日发生“熔断”。如果加上此前交易日中出现过熔断的科威特股市，近一周已有12个国家的股市出现因暴跌触发熔断机制的情况。欧洲、亚太市场等主要经济体的股市则出现了大跌情况。
受全球金融市场巨幅震荡的冲击，各国纷纷宣布临时禁止做空。截至目前，已有西班牙、泰国、意大利、英国、韩国、土耳其等六个国家出台禁止做空措施。随着美联储宣布提供不设限流动性，各国央行纷纷采取应对措施，13日美股出现大幅反弹。虽然美联储15日再次紧急降息，并推出7000亿美元量化宽松计划，但股市毫不领情，周一美股继续暴跌，并拖累全球股市暴跌。
我们研究认为，在疫情作用下，包括美国在内的全球市场普遍存在恐慌情绪，救市靠注入流动性难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据彭博社分析，在过去的93年中，标普500指数共有13次下跌超过20%而进入熊市，其中有11次都直接引致了美国经济陷入衰退，仅有的两次（1987年和1966年）是在一年后陷入萎缩；而在这期间的14次经济衰退中，只有三次股市波动没有陷入熊市。不仅美国，全球主要经济体在疫情扩大和股市下跌的双重打击下，其消费者信心和投资支出都将下降，全球消费与投资增长的动能明显下降，最终必使经济陷入衰退。
沙特带动国际油价下跌加剧了金融市场扰动从而加剧市场不确定性
油价崩盘普遍被认为是引发近期全球股市连环暴跌的另一导火索。今年以来国际原油期货价格持续下跌，新冠疫情爆发后使实业受到冲击，则进一步降低了石油的市场需求。为应对新冠疫情对全球石油需求的冲击，以沙特为首的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与以俄罗斯为首的非OPEC产油国未能在3月6日举行的部长级会议上就今年一季度以后的减产政策达成共识，沙特和俄罗斯的原油价格战打响，国际油价暴跌。
沙特及其他一些欧佩克成员提出减产保价，但俄罗斯表示反对；进而由于俄罗斯拒绝了欧佩克的石油减产协议，沙特宣布发动石油价格战，不仅对原油售价大幅下调，而且开始大量增产。3月6日，OPEC与俄罗斯在维也纳会议上就减产协议的谈判破裂后，沙特在7日即发起价格战。沙特国家石油公司当天宣布，大幅降低售往欧洲、亚太和美国等市场的原油价格，其中把4月份面向亚洲的原油销售价格下调4-6美元/桶，面向美国的销售价格下调7美元/桶，面向西北欧及地中海地区的折扣最大，下调6-8美元/桶。沙特此次降价幅度创近20年来最大。11日，沙特国家石油公司又宣布大幅增产，把原油极限产能从每天1200万桶提升至1300万桶。并宣称将从4月起沙特的原油供应量将从目前的每天970万桶提高至1230万桶。随后伊拉克、科威特和阿联酋等等国，也纷纷加入沙特挑起的原油价格战，这很容易引发全球原油过剩，致使原油市场陷入剧烈波动。国际油价近日连续跳水，最终导致国际油价暴跌至30多美元，一度跌近30%，创下1991年来的单日最大跌幅纪录。油价大跌加剧了金融市场扰动，加剧了市场的恐慌，冲击了纽约及全球股市价格，也必将进一步导致全球经济萧条进一步加剧。
量化宽松致流动性泛滥不断累积风险并推动全球经济陷入滞胀状态
2009年以来，为应对2008年由美国次贷引起的世界金融危机，全球金融市场的运行逻辑是宽松货币主导。全球主要经济体重返负利率时代，让金融市场保持了相对繁荣。很多人认为这是美国股市长达11年牛市的重要原因。全球流动性泛滥不断积累成为目前全球金融市场乃至宏观经济的一个特征。然而面对加剧肆虐的新冠疫情，不断加码宽松的货币政策再次成为多数国家共同的选择。为了防止经济进一步下滑，全球多国央行陆续开启了2020年的第一轮宽松潮。3月15日，美联储再度宣布紧急降息，并启动7000亿美元量化宽松计划，新西兰、日本、韩国、中国香港等随后紧急跟进；欧洲央行维持利率不变，但增加了1200亿欧元资产购买净额。英国央行宣布紧急降息50个基点，将之前0.75%的利率降至0.25%，为英国有史以来的最低水平。美联储本月初宣布通过多种工具向市场投放多达1.5万亿美元流动性，并降低基准利率，并在近日将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下调1个百分点到0%至0.25%之间，同时启动7000亿美元量化宽松计划。公开资料显示，1个多月来，超过20家央行及货币当局平均降息60个基点左右，全球再次面临货币大宽松。
我们研究认为，全球流动性的泛滥并不会起到预想的刺激作用，并不会激励实体经济发展。尤其近期美联储突增流动性的一系列举动是愚蠢的，完全错误地判断了经济实质与动向：一是流动性过剩将只会进一步导致极端投机，进一步恶化金融市场供求关系，导致宏观经济和期货市场不稳定，不利于各国与世界经济稳定。如果说在09年金融危机之后量化宽松可能使投资扩大，因为当时确有实体经济在危机中因流动性短缺而停滞，但目前因疫情蔓延即使再宽松也不得不停工停产。因此流动性泛滥只能刺激股市和资产价格大幅上涨，比如美国三大股指在2018年下半年回调背景下，2019年强势反弹，道琼斯工业指数、标准普尔500指数及纳斯达克综合指数，分别较年初上涨22.2%、28.6%和34.9%，从而使虚拟经济和实体经济持续背离。近期，因疫情恐惶终致美国股市在见顶之后出现崩盘式下跌，其实只是过去十多年美联储量化宽松累积的泡沫被刺破。
二是流动性陷阱的发生还可能加剧使得经济增长停滞。量化宽松政策中低利率的特点会促升政府财政支出，但同时会挤出西方资本主义经济所依重的资本家私人支出，降低社会福利，加剧资源配置的扭曲。以美国为例，近几年高调声称的再造制造业政策收效甚微，进入到2019年后美国经济表现逐渐放缓，全球经济增长持续疲软，使得风险不断累积。而进入2020年后，在新冠疫情和油价暴跌的冲击下，美国等多国经济增速持续下滑，而此背景下量化宽松政策把流动性导向政府支出和“股市繁荣”，必然使“经济基本面趋滞”现象的更加严重。
三是流动性陷阱严重制约了货币政策的操作空间和效果。去年以来，美联储带头，欧洲央行、日本和许多经济体跟随，全球主要经济体纷纷重返负利率时代，让金融市场保持了相对繁荣。但流动性陷阱影响市场信心。本次美股大暴跌之前，3月3日，美联储紧急降息，联邦基金目标利率降低50点，超额准备金利率也降低50点，然而所有这些提前动作并没有钳制住几天后发生的市场崩盘。这说明金融市场已经产生严重的“抗药性”，长期多次推行的量化宽松政策“药方”已经失效，全球经济可能从此陷入长期滞胀状态。
美国发起的贸易保护严重阻碍全球化进程，令世界经济加速进入衰退
近些年来，特别是特朗普执政后的美国政府大打贸易保护主义、单边主义恶策，民粹主义盛行，不断出尔反尔挑起与中国等多国的贸易摩擦。美国进行贸易保护、制造贸易摩擦等行为使全球化进程出现了严重倒退。从世界近代发展史看，美国一直是经济全球化的最大获益者。从实现工业化，到跻身世界列强，再到成为全球霸权国乃至唯一霸权国，每一步都与经济全球化发展密不可分。但是现在美国却越来越成为经济全球化的搅局者。美国带头破坏多边贸易争端解决机制，动辄威胁或使用加征关税和贸易惩罚措施，人为制造并加剧贸易紧张局势，导致全球贸易大幅放缓，削弱了整体国际经济增长的活力。
一是美国发起的关税等贸易保护主义壁垒已经使全球化进程受阻甚至发生逆转，破坏了已经形成的全球产业分工链条与体系，使经济衰退的影响迅速从发达国家蔓延到发展中国家，从而引发社会经济动荡和各种民族危机。
二是美国发起的贸易保护主义举措必然直接使国际贸易的发展受到阻碍。贸易保护主义制度的实行会引起国际贸易的报复，在很大程度上恶化国际贸易环境，使原来的多边贸易原则得不到顺利履行，也使国际经济组织的协调作用下降。发展中国家难以通过发展对外贸易引进技术、提高经济发展水平，影响全球经济稳定。
三是世界期盼中美两国贸易投资恢复正常的预想至今没有显现，势必影响全球金融市信心和经济持续稳定。由于美国的刁难，一波三折的中美贸易谈判仍处在进行中；受美国发起的贸易保护动议的影响，中美两个主导世界贸易投资的国家虽经多次谈判并也取得了一些阶段性成果，但至今仍没有达到实质性进展，这在当前全球经济增长放缓的背景下，必然会更进一步地影响世界经济复苏。
总之，我们研究认为，纽约及全球股市的大幅振动，反映了全球经济社会已经存在的一系列抑制经济增长的危机因素，新冠疫情蔓延，原油价格波动，贸易保护主义风潮，宽松流动性的累积等等，都是从更深层次促使全球经济衰退的重大风险因素。正如世贸组织2019年底报告显示，与全球贸易现状和趋势密切相关的诸多指标在2019年均出现下降，全球贸易大幅放缓且增长乏力，各地区及不同发展水平的国家进出口均有所下降，全球贸易经济总体呈疲弱状态。当前在新冠疫情出现全球蔓延，及世界股票金融市场大幅跳水之后，全球经济增长面临更大的压力。由于如此多种负面因素的叠加，全球经济形势更加严峻，多个国家经济下行，使主要经济体中如中、美、日、德、法和意大利要么经济增速下滑，要么进入零增长甚或负增长区间。从趋势来看，我们谨慎地预测，这次美国股市暴跌和全球疫情的爆发，可能正在带动全球经济加快进入新一轮衰退。
在这种国际预期环境下，我们建议中国应当抓紧做好自己的事情：一是防疫与发展并重，在得力防控措施保障前提下加快复工复产；二是加快重大项目投资，特别是涉及重大基础设施项目如电力布局，农村基础设施如医院、厕所、道路等，以及科技重大项目；三是激励消费，发展新型线上教育、网上消费、社区消费等；四是保稳出口，特别是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可通过支持其抗击疫情而稳定贸易投资合作关系，并争取发展新的经济贸易关系。总之，以形成坚实稳固的国内市场为基本努力方向，同时兼顾国外市场发展。
（执笔人：陈宗胜、杨希雷，南开大学中国财富经济研究院、经济学院、中特经济协创中心，教授、特约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