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蒙
本文写作时间：2023年12月23日
最近，东方甄选的“小作文”事件在全网沸沸扬扬，携带大量流量，也是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热度没有丝毫减退的迹象。董宇辉凭借渊博的学识、出口成章、真诚动人、金句连连收获粉丝喜爱，是直播界的一股清流。特别是在新东方因为双减事件到了谷底，后来釜底抽薪重新找到出路的过程中，始终相伴，忠诚可嘉。在东方甄选爆发式增长之时，董宇辉在镜头前密集输出，直播量大的惊人，可谓立下汗马功劳。东方甄选成立不到两年时间，作为一个公众平台，公司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被放在聚光灯下，稍有不慎便会被无限放大或者被扭曲。网友们似乎也吵翻了天，每个人都自带立场，有人为董宇辉受到的委屈感到不值认为应该离开东方甄选另择良木而栖，有人认为公司的生死存亡不能寄希望于一个人，有人觉得老余是万恶的资本家小作文事件是其自导自演的一次敲打，有人认为一个组织长期运作下来内部有矛盾不是件坏事，借闪光灯下的曝光度可以加速解决分歧铺平前进的道路。
笔者认为，如果带着立场参与讨论，必然是热火朝天的热闹一场最终没有什么结果也没有对错，因此我们换个角度，大可不必站队讨论东方甄选的问题，看一看明末士大夫阶层的生死抉择。
明清易代，内斗外患频频，面对大顺军进京和清兵入关两波冲击，摆在明朝士大夫眼前的便是生死抉择。在《生与死：明季士大夫的抉择》一书中作者何冠彪教授写道，明季士大夫殉国不是用“忠君爱国”四个字就可以简单解释的，处于各种矛盾交织旋涡中的士大夫阶层，早已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摆在眼前的抉择是一个接一个，以生死抉择作为开端，在生与死之间做出抉择后，才产生出殉国、起义、归隐甚至仕敌。殉国者固然一死了之，不殉国者随即要面临反抗或不反抗的抉择，不反抗者在新朝要做出取舍，反抗者在失败后将再次面临生与死的抉择，如果他们愿在清朝统治下生活，又必须在出身上做出最后的抉择。部分明季殉国者对死的态度也是比较无奈的，他们可能是死于绝望，可能是以死抵罪或借死免辱，更有甚者借死而逃避现实。尤其明亡以后，许多士大夫并不是一开始就想殉国，他们仍寄希望于反清复明，以至他们感到明室复兴无望后，才相继走上殉国之路，而生存下去的人，或为复国的事业四处奔走，或在清朝的统治下隐居守节，受尽苦痛煎熬。
清朝乾隆时期修纂的《钦定胜朝殉节诸臣录》共收录了明末殉节士大夫3883人，其人数超越汉、唐、宋、元，为历朝之最。中国历史一旦遇到鼎革，总有人以身殉国，宋元之际、明末清初两个时段尤甚，这两个历史时期恰逢异族入主中原大一统，而不是汉人王朝内部的改朝换代，由前朝遗民被迫改弦更张为异族臣子，心里必定产生巨大落差，从而做出反抗举动。在明朝，东林党运动引发激烈的党争，一直到南明都没有停止，导致福王的南京朝廷和桂王的追随者分裂，即便亡国也要党争，东林党标榜的道德英雄主义蔑视汉奸，鄙视叛国行为，但搞来搞去民不聊生，明也亡了，反观清初之后其政权愈发稳定，国力愈发强盛，人民生活安定，惠民政策甚至比崇祯时期都要优惠，不然也没有李自成举兵。明末思想家对此比较迷茫，在反省明亡原因的同时做了很多思考，顾炎武将个人为君王效力和延续传承华夏文明区别开来，在《日知录》写道：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是故知保天下，然后知保其国。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顾炎武认为，如果清朝能延续华夏文明，比如儒学、诸子百家思想、礼仪、四书五经，那就应该得到老百姓的拥护，为明朝政府尽忠的事应该只是“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这里分为降清和仕清，降清不必多说，深受国恩深受皇恩，亦或崇祯钦点的殿试状元、六部尚书、各省巡抚等等，按照儒家观点，需以死殉国。仕清者是原来没吃过明朝俸禄，没有做过官，受过崇祯皇恩，只是国号改姓，在清朝做公务员，拿一份工资而已，功名利禄永远是政客所追逐的，人民只是想过太平的日子，哪个王朝能让人民安居乐业，人民自然会用脚投票支持该王朝的统治，从这个角度，仕清者没必要殉国。
历史上较有争议的人物，兵部尚书、蓟辽总督、太傅、太保，出将入相的洪承畴，对于清朝八旗军早期平定中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多尔衮在洪承畴的建议下，刚到北京即出台大量惠民政策，任命前朝官员，取消辽饷、剿饷与练饷，而同期的李自成大顺军也攻陷过北京，在京期间却没有一个政策出台，只顾着抢钱。洪承畴是汉奸已然盖棺定论，从民族史观的角度，他帮助外族统治汉族打败自己曾效力的明朝，背叛崇祯。当然下场也是惨淡，最终战功赫赫几经大战助清朝坐稳江山却终老只被授以三等轻车都尉，世袭四世，可谓是受尽侮辱，而同期他的部下吴三桂却被封为平西王。他既受到明朝遗民的排斥，也没有真正被清朝接受，是为贰臣。我们习惯了非黑即白，非好即坏，然而从人民史观的角度，北方地区人民受益，少交税生活向好，甚至比崇祯朝的政策都友好。他辅佐清朝中央机务，在招抚江南、避免江南百姓生灵涂炭方面起了重要作用。他采取一系列措施，例如招抚举荐大批前朝官员，上书中央豁免钱粮停征漕运税等，减轻百姓负担、刺激经济发展，尽量避免过多的武装冲突和流血，缓和满汉之间的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为促进社会秩序安定起了积极作用。
东方甄选的事件，是基于个人超级IP的直播业态探索、完善治理的过程，一边是超级IP的个人价值实现，一边是公司兴衰存亡的不能系于一人的治理要求，都是合理的期待和诉求，怎么协调和发展，是行业共同的挑战。明末清初降清仕清以及殉国的生死抉择，是还原在特定历史时期被时代的洪流卷入的命运安排，是特定朝代背景下众多历史人物复杂的心路历程的呈现，历史人物的评价，留与后人说。有时候，多一个角度看，可能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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