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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日谈:投资“破局”与“真我”塑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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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资就是寻找“非共识”——这是自行业诞生以来的公理,但要做到这一点正在变得越来越难。

随着各种新名词的不断涌现,硬科技、范式转换成为了行业关键词,“投资同质化”现象正在日益严重。人们不断从一个热词追逐到另一个热词,每个人似乎都在谈“祛魅”“洞察”“不要fomo”,但当热门概念出现之后,泡沫仍然会出现。

那么是我们互相模仿彼此的投资策略,在脑力和精力上偷懒?还是我们正在失去独立决策的勇气,需要通过彼此背书、拉更多的人上同一条船,来佐证自己的判断正确?在这个时代我们又如何找到“真我”?

在“第18届中国投资年会·年度峰会”上,赛富亚洲投资基金创始管理合伙人阎焱,与投中信息首席执行官杨晓磊就《投资“破局”与“真我”塑造》这一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

以下为现场实录,由投中网进行整理:

杨晓磊:如果我们给过去三十年“最成功的投资人”下个定义,那么狭义上的定义,就是为帮LP赚到钱、赚到大钱的投资人。广义上的定义,是这位投资人还创造了很大的社会价值,帮助了很多企业家创造了价值。

我相信阎焱先生一定在这个少数的广义Top名单里。所以我们今天在现场做《拾日谈》,就是希望把阎焱先生和大家分享过去的经验。

今天的主题叫“真我”塑造。在我的理解里,“真我”就是更简单、更直接、更准确的自己,给自己做减法,剩下的就是“真我”。

我想问阎总,您在投中网的“超级投资家”栏目里,曾经说自己是有良知的投资人。但在外界看来,您的标签很多,包括投资人里的知识分子、前辈、大佬,掌握着赛富基金,投资过阿里,是绝对的市场派。这么多标签,您认为哪些重要一点,哪些不重要一点?你会如何描述作为投资人的“真我”?

阎焱:其实我们每个人在世界上都有很多标签。你会是一个工程师,会是一个父亲,会是一个好儿子。有人会说你很木讷,有人会说你很有趣,还有人会说你在KTV里很撒野,都有。

那么什么叫“真我”?在当下的社会里,做“真我”是很不容易的事,因为当你习惯了充斥着谎言的社会,一个人说真话反而成了稀有的动物。于是大家都来说什么叫“真我”。

我对“真我”的理解很简单,就是“说自己想说的,做自己想做的”,就是“真我”了。至于外界给你的很多标签,其实社会上99%的人跟你都没关系。他怎么说你、怎么想你,给你什么标签,hasnothing to do with you,你根本不用在意。

在咱们现在所处的社会中,如果每个人都能做自我,做自己,说自己想说的,做自己想做的,那这个社会一定会变得越来越美好。

杨晓磊:我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我之前对谈过竺稼、单伟建,包括您,大家的经历是比较类似的。我看过您的经历,去插过队、去南航读飞行器、去北大读社会学、去普林斯顿读国际经济政治学、又去了世行工作、现在做投资。

回到“真我”本身,都说世界观决定人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您觉得这么多经历中哪个对您成为今天的模样相对更重要一点呢?

阎焱:台下坐着我的老同学张高波,我们在北大的同学,我还记得他那时候洗澡老是光膀子。

其实人生每个阶段都很难评价,每个阶段都重要。其实我跟在北大读研究生的时候基本没什么变化,高波,你觉得我跟那时候有变化吗?没什么变化吧,用你们的话说,做“真我”就是做真实的自己,这些年下来都很少改变。

社会学说当一个人完成了你的社会化过程,当你到14、15岁的时候,基本上你的一辈子就改变不了了,我相信人是不可以改变的。好多年轻人谈恋爱的时候老觉得我喜欢你,你身上有些东西我不喜欢,但我能改变你,我用我的爱改变你——但其实人是不可以改变的。如果你是坏人,你基本上这一辈子一定是坏人,你可能在某些场合下会把“坏”掩盖起来,但终有一天你会“坏”的。

人性是难以改变的,当然可能在某些特殊的条件下,比如说你经历了生死,你可能会发生改变。但绝大多数情况下人的本性是不可以改变的。

杨晓磊:您在“超级投资家”里花了很长的篇幅回顾那个时代,这让我想起一首这几天特别喜欢一首歌,是1999年的时候朴树一首歌,有两句歌词叫“看见到处是阳光,新世纪来了像梦一样”。

我从感情上是认同您对那个时代的感受,您怀念的具体是什么?

阎焱:这是个好问题。今年正好是我从事投资第30个年头,人们非常怀念80年代、90年代,其实我觉得所怀念的时代不止是这两个词。你看中国经济的发展有两个高峰从投资来看:

首先是2000年的互联网泡沫破灭以后,给中国带来了巨大的商机,而且那个时候2001年中国加入了WTO,经济有了长足的发展。

其次是世界进入了移动互联网时代,2007年乔布斯拿出第一款智能手机,到2010年的时候中国已经有大概3亿8000万的人开始用智能手机。那个时候世界经济在中国进入了移动互联网的时代,结果中国经济创造了好多奇迹。

我们早年投资的时候,独角兽公司是非常罕见的。那年我去投盛大,早晨见了陈天桥,晚上一起去捏脚。那天我们签完以后,我们和所有公司同事做了一次讲话,鼓励大家目标向10亿规模的公司去,大家疯狂鼓掌。后来我说是目标是10亿美元,下面没有一个掌声,大家都惊呆了,觉得这个目标不可思议。

美国有一家公司叫GeneralTechnology,通用技术公司,有100多年历史,上市很多年大概也只有40多亿美金的市值。

而中国2015前后那几年,进入移动互联网高速发展的时候,小米在五六年的时间内增长到500亿美金。我们都认为这个速度人类历史上没有过的,总觉得不太可能出现下一个类似的案例。结果又出来一个拼多多,三年内估值就到四五百亿美元。

我们又觉得拼多多已经很难超越了。结果出来一个头条,六年的时间估值上4000亿美金。所以移动互联网对中国经济的推动力是人类历史上从未经过的。

那么回想那个年代,我们为什么会想它?因为那个年代人们感觉到有希望。我有一个亲身经历让我印象特别深,在2000年初、90年代的时候,你看到中国的创业者,所有的人都比现在穷,但是所有的人都觉得明天会比今天更好。

杨晓磊:所以您对今天行业的状况哪些是最不满意的?这个不满意到底违背了您的哪个原则?

阎焱:今天我们讲市场经济有看不见的手和看得见的手,市场也有失灵的时候,但是市场失灵和政策失灵比起来,它给市场带来的危害要小得多,因为市场本身有自愈的机制。

杨晓磊:我看到您最近多次提到类似的观点,但这里是否有很大成分是因为您的身份就是“投资人”?还是您认为,即使不是“投资人”,这个观点也是对的。

比如说市场经济真的能解决这些问题吗?现在市场上存在着大量的矛盾和问题,比如政府引导基金用短债长投的、包括二级市场的各个部门之间下的政策针对性最后合成一个合成谬论的,对一级市场形成掀桌的态势。成熟市场就把这个问题解决掉了吗?

阎焱:这是一个经济上长期Debate的问题。这个问题不是我作为“投资人”从一己之力去说利益相关的话。作为一个读过经济学的人,作为一个旁观者,作为一个Observer,我们讲的是一个共性的问题。

杨晓磊:明白,部分程度上我也是个市场派。您在之前的栏目里也下过定义,认为VC是个边缘的、小众的、市场里内生的东西,不应该被大量政策所干扰。

阎焱:我得解释一下,并不是国资不能做投资,也不是说政府不能做投资。某些领域,在某些行业,国有的投资是必须的,而且必须为主的。比如国防工业、通讯行业,都是可以理解的。 

会不会在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出现一些行业的创新,我觉得也可能。比如最近我观察到的一个非常Positive的事情,是政府决定集聚科学院、大学的力量,在Fusion、Energy,在核能源方面集聚国家队做这个事。这是对的,因为需要大量资本的投入。如果这个事情有突破,对人类的Energy结构带来革命性的改变。

国有的投资在特定的行业是有它的功能,是必要的,但如果变成80%的LP,这就有问题了。

杨晓磊:赞同,这就像需要“大力飞砖”,需要政府有为的地方他要有为,需要他无为的时候应该把这部分出让给市场。

阎焱:但这就是问题难的地方。   

杨晓磊:我们最近策划了一系列和年轻投资人的交流。我们希望有经验的、被市场锤打过的,在市场摸爬滚打训练的,亲手塑造历史的这些投资人,能把他们的经验传递下去,这也是我们想做《拾日谈》栏目的初衷。单老师也已经连续写了好几本书。

阎焱:我其实蛮想拍一个东西,把我们在中国30年投资的经历,以及中国企业的发展历程拍个电视连续剧。我想找个好编剧,既会写,又懂互联网科技,找了半天找不到。有人给我推荐过一个老的编剧,结果我发现他年纪比我还大,就算了。

但是还有个问题,拍出来谁给我放?所以我想悠着点,再等等。

杨晓磊:在这里发出倡议,有感兴趣的可以和阎总联系一下。

最后一个问题,您对新一代投资人,接棒上一代资深的开创中国VC/PE市场的这一代投资人有什么建议吗?因为他们今天面临的状况在我看起来比您当年更复杂,遇到的问题比当年更多,募资又不好募,退出市场也不好退,您对这一代投资人有什么建议吗?

阎焱:其实我觉得我没有接过谁的棒子,好像投资行业也从来没有过谁接谁的棒,至少没有人参加过我的接棒仪式,我觉得我也不会有一个接棒仪式把棒子交给谁。

我觉得投资是个比较特殊的行业,它更是一个手艺人的行业。比如投资几乎所有人都喜欢的,另外我记得华尔街有一句话,叫“要想赚钱就到离钱近的地方”,人好像都是这样。

它的问题在哪儿?它是知识和经验结合的行业,所以你看巴菲特94岁了依然是全球最受尊敬的投资人。所以我不觉得投资老一代和新一代有Gap,它是不断进化、进取,不断变得更优秀的过程,这个过程中大概90%以上的投资人都会被淘汰掉,到今天我也没弄明白怎么成为一个优秀的投资人。

假如现在大学里能够开一门课叫“怎样赚钱”,学完这门课以后可以赚钱,怎么做个好的投资人,我一定去开这门课,但实际上是做不到的。无论是读了多少书,如果你不去练手,如果不去经历,你的投资可能都会是赔的钱多于赚的钱,所以我不认为新的一代投资人里有新的和老的区别。

但确实面对一些行业,老一代投资人已经过了那个年代,很难再去学习。比如巴菲特很清楚,他说我不懂互联网,也不懂AI,因此这些东西我都不投。当然他也投,他是Apple最大的投资人,他认为Apple是一个Consumer的产品。

还有老一代的人,如果不去研究、不关心的话,也很难去投Crypto,比特币、Ethereum这些东西,行业上可能有区别。但是总的来讲,老一辈、新一辈投资人是一样的,没有什么GenerationGap。

杨晓磊:我没入行就开始看阎焱先生的东西,直到今天我仍然在看。我的头脑和身体都要求我要认真地、真实地表达对阎焱先生的赞美和敬仰,这是我这12年来一直思考的问题,这次得以有机会和阎焱先生再交流。

阎焱先生过去30年在中国的VC市场纵横,投资了大量的头部项目、好的项目,而他谈到的两个点,在今天很多最好的投资人、最头部的企业家身上,我经常能够看到。第一点是“坚持真实表达”,第二点是“坚持独立思考”。前两天您在《超级投资家》也提到了这点,说知易行难,说归说做归做,完全是两码事儿。坚持做这两件事的人是不多的,过去半小时相信大家也能感受到阎焱先生对于这两个坚持的情况下对投资的、生活的、当前的处境的建议和分享,受益匪浅。

感谢独一无二的阎焱先生。

责任编辑:梁斌 SF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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