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者影响力：ESG投资的关键驱动

一份由富达国际（Fidelity International）、《经济学人》（Economist Impact）合作发布的报告显示，过去作为辅助的ESG投资，随着监管机构、股东和客户对改善企业ESG表现并降低风险方面的施压，已从宣传的噱头转变为最高管理层和董事会层面的考虑因素。

5月25日，在发布这份名为《中国的ESG优先事项：中国企业的ESG实践》时，富达亚洲区投后管理主管、基金经理王芳对华尔街见闻表示，投资者的声音变得很有影响力，是该报告的关键发现。

“在ESG目前有所作为的受访人当中，推动他们做ESG工作的几个重要推力之一就是投资者的期望，而对于那些没有披露ESG的上市公司来说，缺乏投资者兴趣也是最关键的原因。”王芳如是说。据悉，该报告基于对262名中国上市公司高管的调查，对象涵盖了各行各业、不同规模和所有权结构的上市企业的高管，旨在了解他们如何看待ESG优先事项，以及针对这些优先事项而采取的行动。

根据MSCI的评估，相比于其他主要经济体，中国上市公司的ESG评级中值显著较低，而在经济学人智库（The 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EIU）的2023年ESG指数中，中国在150个国家/地区中仅排第120位，也为这一议题带来了深度挑战。

“投资者对ESG的关注力度，对待它的态度，从很大层面决定了上市公司对待ESG的态度，如果投资人可以很好地利用对上市公司的影响力，其实可以推动和督促上市公司更好地在ESG方面取得成绩。”从股票持有者的视角出发，王芳对华尔街见闻分享了一个ESG案例，以此解释投资者声音为什么对于推动ESG投资是有效的。

王芳表示，富达的基金公司和分析师会花很多时间就投资的公司ESG关键的议题进行讨论，并且就不足之处沟通建议，“我们很长时间持有一家中国的乳制品企业，2021年开始和公司进行ESG方面的沟通，最初沟通的重点是公司董事会的构成，当时公司的董事会没有任何女性董事，但是作为一个乳制品企业，主要的客户群体肯定是女性居多，董事会的层面还没有任何女性视角，这一点无论是从男女平权或者从企业基本面长期经营发展的角度都是不合理的，所以我们给公司的第一点反馈，就是董事会多元化如何充分反映客户群体。”

此外，该公司独立董事已经担任职位超过20年。“我们会建议公司引入新的独立董事，给董事会换血，因为超过20年的合作关系，很多时候就不太愿意再去给管理层提一些建议，或是反驳管理层的一些观点，独立性会受到潜在的影响。”王芳还告诉华尔街见闻，“我们还发现另一个问题，很多董事成员不来参加董事会，无论这个董事的资历或在业界的声誉有多高，也很难想象他可以给公司的管理带来贡献。”

这些来自投资者的反馈促发了公司层面的改进。“当时股东大会正好包括了股东换届选举，我们作为一个股东时，有专门的团队负责参与股东大会的投票工作。一开始这个公司董事会成员没有任何变化，我们有一点失望，所以当时行使了我们的投票权，对这些董事投了反对票。我们富达在这间公司持股占比有10%，话语权相当高。”

几个月之后，公司就对董事会做了颠覆性的调整，第一次引入了1、 2名女性董事，任期过长的独立董事新陈代谢，董事长也进行了换选。

“投资人行使自己的投票权，积极和公司沟通，能够给公司带来正面影响和变化，带来一定的信心。”王芳透露，目前团队还在跟公司持续进行ESG的沟通，重点放在公司的退林政策上。因为作为一家乳制品公司，上游有很多牧场，用很多纸，都会潜在带来退林问题。两三个星期前，公司公开承诺，要在2030年实现整个供应链零退林的承诺。

“据我们了解，是在中国公司当中公开作出零退林承诺的第一家。未来我们会持续跟公司就退林的政策做沟通，他们虽然做了这个承诺，但承诺本身比较基础，关键的参数没有说得非常清楚，这是我们后期跟公司进行持续沟通的重点方向。”

根据报告的研究，随着中国资本市场的成熟，越来越多的投资者开始采取积极的投后管理，通过投票和与企业进行深度交流，明确地向被投公司表达投资者的期望和要求。这也呼应了调查的结果，即投资者的期望已经成为企业ESG战略制定的关键驱动因素之一。

2020年和2022年，富达曾对中国市场的股东投票和投后企业沟通情况开展了专项研究，涵盖逾650家公司、6000次股东会议和超过40000项决议。研究发现，投资者近年来变得更加积极，有意愿通过投票和与企业对话这些方式来表达自己的观点，中国资本市场正走在ESG良性发展的正轨上。

根据最新的报告，尽管在旅行受到限制的艰难背景下，小股东的平均投票率从2019年的26.2%上升至2021年的27.5%。此外，从2020年到2022年年中，全体股东中超过10%投反对票或

弃权票的决议数量激增到1831项，在所有投票事项中占比达3.7%，而2017到2019年只有1070项，占比为2.5%。

中国企业通常都有控股股东，但即使在这一情况下，中小投资者仍然可以对公司的ESG战略产生影响，特别是在治理方面。报告指出，2022年当一家提供汽车诊断产品的科技公司为其一家子公司提出员工持股计划时，小股东对薪酬结构的妥当性提出了严重关切。具体而言，投资者质疑该计划的规模过大、定价过低，以及控股股东的参与所带来的潜在利益冲突。最终，该公司做出回应，缩减计划规模，并排除其控股股东的参与，然后再寻求股东批准。

报告还显示，不仅投资者正在变得积极主动，公司本身也在努力加强与股东之间的沟通。根据研究结果，A股上市公司与投资者讨论财务表现的比例从2020年的55%上升到2022年第三季度的94%，而发布ESG报告（不包括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的公司数量也大幅增加，截至2022年前三季度，上升到了262家，是上年同期的3倍。

整体而言，中国上市公司对ESG 的采用和认识水平被报告认为“很高”，53%的受访公司声称已经宣布ESG、可持续性或企业社会责任（CSR）战略，71%的公司聘请了专员来负责实施ESG目标， 47%的公司和44%的公司将采用ESG的主要驱动因素分别归结于来自客户和投资者的要求，表明市场关切日益成为塑造企业行为的首要因素。谈及最多的第三项因素是政府倡议，37%的公司将其列为关键驱动因素。

一项对照分析还揭示了与ESG采用相关的几个公司特征。相比仅在国内证券交易所上市的中国企业， 在海外证券交易所上市的中国企业更有可能采用ESG（以公司是否发布ESG战略来衡量）。更大型的公司也更有可能采用。

中国企业重点关注的ESG领域与西方同行不同。例如，气候变化和多元化让位于产品和工作场所安全等问题。这可能反映了在中国的监管、社会和经济等环境下，企业实施的不同优先事项。

未来，中国企业在ESG目标方面可能会与全球同行趋于一致。虽然气候变化和公司董事会中的性别多元化并非当前行动的最优先领域，但受访者将其列为未来行动的主要优先事项。

尽管在董事会独立程度上的提升主要由合规考量推动，在设立包括薪酬委员会和提名委员等在内的专门委员会方面，中国上市公司正在取得进步。调查结果表明，几乎全部上市公司都已设立上述委员会，超过了目前法规的要求。

不过，过半受访者（52%）表示，他们的公司没有发布ESG报告，并表示他们在收集ESG披露所需数据时面临挑战。 ESG数据是全球公司和投资者面临的常见问题，问题往往不在于数据，而在于缺乏标准化的数据、报告格式和验证。

报告认为，中国政府的新法规可能有助于为国内公司解决此问题，而ISSB等全球框架也会慢慢改善全球报告状况，但在中短期内，ESG数据可能仍然是公司和投资者面临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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