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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邦快递起诉美商务部:“我是运输企业 不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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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邦快递起诉美商务部:“我是运输企业,不是警察”

文 |《财经》记者 王凤 《财经》驻华盛顿记者 金焱

在个人和企业起诉政府是普遍诉讼形式的美国,“联邦快递诉美国政府风险非常小,却可以在PR形象以及厘清政府禁令范围上获得收益”

当地时间6月24日,美国联邦快递(FedEx)在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的美国地区法院提起诉讼,诉请禁止美国商务部要求联邦快递执行美国《出口管制条例》(Export Administration Regulations,简称EAR)中的禁令。

联邦快递认为,上述《出口管制条例》侵犯了普通运输企业根据美国宪法第五修正案所享有的正当程序权利。其不合理规定,使得即使不需要证据证明运输企业知悉货物违反该条例,也要其对可能违反条例的货物承担严苛的法律责任。

起诉声明称,联邦快递支持美国出口管制法律的目标,在关于出口管制方面的内部合规项目上投入巨大。但是,要求联邦快递对每天在其网络中运输的数百万票货件实施合规监管,了解所有货件内容的来源和技术构成,给联邦快递造成了不合理的负担。

联邦快递承压“出口管制”

虽然在联邦快递的官网声明和19页起诉材料中均未提及“华为”,但围绕“华为”而产生的数桩快递事件把联邦快递送到了风口浪尖。因此,联邦快递起诉政府的举动的时间点变得非常微妙——此前,在美国商务部5月将华为列入“实体清单”后,联邦快递发生了一系列围绕华为的失误。

5月底,联邦快递在未获华为授权的情况下,将其从日本寄往中国的两个包裹转运至美国。另外,两个从越南发往中国香港和新加坡的包裹中途被滞留,目的地也被联邦快递改为美国。

6月21日,美国科技杂志PC Magazine想要重新测评华为的旗舰产品P30 Pro手机,让一名英国记者从伦敦寄到杂志位于纽约的办公室。该员工被联邦快递告知无法寄送,理由是美国政府与华为、中国政府之间的问题。

对连续的“华为快递事件”,联邦快递CEO弗雷德里克·史密斯在当地时间6月24日接受福克斯新闻台采访时回应,“(错运)是一名30岁的联邦快递员工犯了错误,将两件包裹转运到了合规审计部门。”拒绝投递则是“一名新员工误解了规定,看到包裹上写着华为,没有接受包裹。”

身处中美科技冷战中心的“华为”,是实体清单管制的重中之重。禁令使华为各供应链出现暂停甚至停止,开启“极限生存”模式。同时,禁令使得美国科技股应声下跌,高通、英特尔等华为在美国的供应商企业均不同程度受创。

对于每天处理高达1500万件货物的联邦快递来说,美国官方管制名单上大约有1100个实体(公司),如果一个包裹出了问题,没有任何理由,都要被罚款25万美元。史密斯认为,美商务部希望联邦快递成为进出口管制的“警察”,电视采访中直呼“联邦快递已经无法承受”。

在美国联邦快递公司就出口管制规定对美国商务部提起诉讼后,美商务部长罗斯当天接受福克斯新闻采访时回应说,“(出口管理)条例规定,普通承运人不得故意违反实体清单或其他出口管制机构的规定运输物品。它不需要一个公共承运人成为警察或知道每件包裹中装的内容。”

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博士林华向《财经》记者分析,上述行为严重违反中国法律,不仅侵害华为作为托运人的权利,还严重损害华为的商业秘密。”

美国企业有义务遵守本国和所在地国政府的法律法规,但擅自转移包裹,既没有公开的政府指令,也无法援引美国法律主张免责。华为作为受害人,可以向联邦快递提起民事诉讼。中国政府也有义务为保护本国企业和经济秩序的基本安全,进行专项调查和处理。

起诉背后的态度

半个月前,联邦快递宣布,不再为亚马逊提供FedEx Express美国国内服务,此举被认为会为该公司带来短期压力。在起诉美国政府前,市场已在密切关注联邦快递的经济表现,起诉后的第二天,6月25日,联邦快递在收盘后公布了其第四财季财报。

联邦快递的财报显示,持续的贸易不确定性对其目前财年的表现影响较大,好在第四季度的盈收好于预期——调整后其每股收益为5.01美元,超出市场预期的每股4.81美元。该公司第四财季营收为178.8亿美元,符合预期。

“联邦快递起诉美国政府是摆脱自身困境的当然之举。”林华认为,一方面,联邦快递过度解读了美国政府对华为的禁令范围,把自己逼到难以全身而退的境地。另一方面,在个人和企业起诉政府是普遍诉讼形式的美国,“联邦快递诉美国政府风险非常小,却可以在PR形象以及厘清政府禁令范围(禁令之外即是贸易自由)上获得收益”。

投资咨询公司Trinity Asset Management资产组合总监布赖恩·吉尔马汀(Brian Gilmartin)对《财经》记者说,联邦快递对美国政府的诉讼可能会耗上多年才有结论,所以这一举动更多的或许是其向中国暗示,即联邦快递会尽力去支持现有的供应链。他们选择从技术上挑战美国政府,起码制造了头条效应。

在吉尔马汀看来,联邦快递四面楚歌:一方面,贸易和关税问题导致了供应链的重新评估和布局,这对有着庞大全球网络和货运机群的联邦快递冲击很大;另一方面,亚马逊带来了新的挑战,而和中国有关的很多坏消息也体现在联邦快递的股价上。

在美股市场有望录得22年来最好的上半年表现的大背景下,联邦快递的股票从技术上实现了“二次探底”——2018年12月底和2019年5月出现150美元的低位。在第四财季财报后,有华尔街投资者给联邦快递以“卖出”的评级,吉尔马汀认为,联邦快递保守地说可能股价低估了至少25%。

但从长期来看,联邦快递最大的问题是现金流的问题。吉尔马汀指出,联邦快递在全美或全球各地提供的传统飞机快递(Express)业务占总收入的53%,占营业收入的44%。所以联邦快递对空运的价格很敏感,他们并没有利用好这项业务的成本结构。这部分的成本还需要继续压低,而中国和全球经济放缓则雪上加霜。

可能缩小禁令范围

林华分析称,限制华为是延续美国政治利益和惯例的重要决定,“起诉可能帮助明确甚至缩小禁令范围,但不会从根本上推翻禁令”。

世界经济已经高度一体化,任正非曾在多个场合坦诚地承认华为不能脱离世界市场而独立。实际上,任何一家企业(包括美国企业)都无法摆脱全球供应链而独自繁荣。多位接受《财经》记者采访的法律人士认为,美国企业需要和华为保持交易,并不亚于华为需要和美国企业继续交易。如果压力继续加大,除联邦快递,其他美国企业也起诉政府禁令的行为可能增加。

不过,联邦快递在美国哥伦比亚特区联邦地区法院提起诉讼后,竞争对手联合包裹(UPS)表示,不会加入对美国政府诉讼的行列,将继续在其经营的所有市场遵循政府指令。

在逆全球化的贸易纠纷中,这些物流寡头都受到了最直接的冲击,如何在中国这一重要市场上彼此博弈,他们各怀想法。

(《财经》实习生林彦辰对此文亦有贡献)

责任编辑:刘万里 SF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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