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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克文:我深知从底层向上流动十分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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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CDRF专访 | 卢克文:我深知从底层向上流动十分困难

来源: 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

2019年底,卢克文红出圈了。

一篇《香港问题与世界真相》,让他主导的公众号“卢克文工作室”收获1000W+阅读量,在看人数高达16W+。

卢克文成为了“2019年自媒体领域最大的奇迹”。他说,这成名比自己的预计“稍微早了一点”,造成的影响也“稍微大了一点”。

卢克文近照(图片来自网络)

与影响相伴而来的还有争议。

有媒体将卢克文比作“当代咪蒙”,为了吸引眼球毫无底线;

有读者却认为他是“当代鲁迅”,敢于批判资本主义社会毒瘤;

还有人说,从内容运营的角度看,卢克文是成功的,内容是真是假,或许没有那么重要。

2019年12月初,借着卢克文来京的机会,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副理事长卢迈与他进行了一次对谈。

早在十几年前,基金会就开始研究中国社会公平和阶层流动。与“卢克文工作室”的文章相比,我们更想了解“卢克文”这个人。

我们想知道,是什么促使这个来自湖南农村、中专毕业的电商从业者,成长为一个淘宝企业主和粉丝百万的自媒体人?

卢迈与卢克文

当然,卢克文一直在与时代共舞。

他先是踏上了互联网这辆高速疾驰的列车,又在2019年这个夹杂着焦虑、迷茫与未知的特殊时刻,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补给了中国民众对信息的饥渴。

卢克文的出现是偶然的,也是必然的。

基金会一直认为,专业的问题需要由专业的人讨论。对卢克文文章内容,我们不想也不能过多评价。

但在他身上,我们看到改革开放40年来,时代红利在个体身上的映射,看到了底层中国老百姓实现梦想的故事——无论放在何种语境下,能实现梦想总是令人欣慰的。

我们希望卢克文能珍惜和尊重他所拥有的话语权,继续说想说的话,写想写的文章。在这个开放、多元的时代,我们希望每个人都能拥有表达的权利。

至于卢克文究竟能走多远?他文章中的判断和预言是否会实现?

这些问题,时间自会给出答案。

CDRF: 大众对你的认知大多局限于从事多年电商后做起了自媒体,再往前呢?能谈谈你的家庭和少年经历吗?

卢克文:我生于1982年,今年37岁。出身湖南邵阳农村一个普通农村家庭,爸爸是包工头,妈妈是家庭主妇。10岁之后我离开了农村,后来再未回到村里。

18岁那年我从湖南水利水电学校中专毕业,离开湖南到广东打工。第一份工作是流水线上的工人,月收入1200-1500元。

那会儿的工作很辛苦,日工作时长12个小时以上,但我一直没有放弃阅读的习惯,每天早上在宿舍顶楼看书。这个举动没少受到工友嘲笑,他们最常说的是:一个流水线工人,还看书干什么。

不过,即便如此,我依旧抱有一份向上流动的心愿,不甘心一辈子做工人。

一开始我看英语书,英文原著和杂志都有。后来互联网成了新兴事物,我又开始学软件。

我的学习一直以实用为主,穷苦家庭出身,我深知从底层向上流动十分困难。我出身差、学历低,所以只能是实用主义,不能有理想主义。

干了四年流水线工人后,我实在受不了了。好在深圳招人不太看重学历更看重实际操作,因为大多数老板自己的学历也不高。

因为自学了软件,2004年我坐进了办公室,在一个小公司从普通职员做到企划部经理。2009年,电子商务兴起,我主动找老板申请去做电子商务,从企划部经理转成电子商务经理。

CDRF:2009年是中国互联网行业发展标志性的一年,这一年“双十一”第一次开启,4G普及,人们踏入移动互联时代。在这一年进入互联网行业,对你的人生带来了什么变化?

卢克文:进入电子商务,对我而言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我一直说是互联网给了我阶层上升的机会。甚至,电子商务让很多80后、90后过上了20多岁就开保时捷的生活。

2014-2016年我开始做淘宝讲师,接这个工作主要是为了认识人,为以后创业做准备。

2015年前后,我多次创业,多次失败。第一次创业是在淘宝卖女装,但我挑什么衣服什么就卖不出去。2015年后有一次创业我终于成功了,至少衣食不愁。

我认为,当时代大潮扑过来的时候,只要抓住任何一个红利,就能够身价直升。

那个时候,年轻人只要能进入金融、互联网和房地产行业,就能赚到钱,进去了就扑腾吧。

大多数互联网从业者,资质不一定比我高,很多都是初中毕业。但互联网生态链的最高层还是必须有知识有文化,是很优秀的人才能真正坐上那个位置。

我还有一个习惯,每隔三年就会淘汰自己的旧知识,每隔三年就要走进一个新的领域。我说这都是托了时代的福,没有互联网时代就不会有我们。

CDRF: 后来为什么会想到从互联网转做自媒体?

卢克文:2017年,我开始过自己的生活,比如出国旅游、爬山。

在这期间,我也经常在朋友圈发一些自己对时政问题的评论,朋友圈里很多所谓高阶层、高收入人群喜欢看我写的评论,怂恿我开公号,当时我并没有在意。

但当我把深圳周边所有的山都爬过了,开始感到无尽空虚,想要干点什么。

于是,我发了一条朋友圈:有谁希望看到我开些国际政治评论的微信公号?收获了超过1000个赞。

那是在2018年底,我决定开始做“卢克文工作室”。

经商这么多年让我成为一个规划性很强的人,做事之前我一般都会有缜密的考虑。当时我觉得可以用3-5年时间试一试,到2019年我估计可以做到行业中高端。

当然那会儿没有考虑到会折腾出现在这么大动静。

CDRF: 在做公众号的过程中有没有收到什么有意思的反馈?

卢克文:我的文章大多数以小见大,通过自己的故事,将改革开放四十年历史的进步,从我这个亲历者的视角讲出来,这样很能让人信服。

中国改革开放40年是一部伟大的史诗,克服了困难取得了人类文明史上的伟大成就。

我以前也相信西方的民主自由,现在我在很多文章中——无论是政治还是经济的——都说“我以前是个大傻X,现在才清楚过来”。

我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很多人都留言说觉得自己以前就是个大傻X,忽然发现现在我们生活的挺好的。

我曾在香港那篇文章中写了一句话,说中国大陆现在“行有车,食有鱼”。有香港人在下面留言问,是真的吗?我回复说是真的,网友同意我的话就点赞。

结果在文章被删掉之前,点赞的人达到38万,这可能是微信朋友圈有史以来最大的点赞数。

这说明现在大多数人认可我们现在的生活。

CDRF:你的文章《香港问题和世界真相》在网络上引起很大争议,有什么想要回应的吗?

卢克文:香港暴乱后,我去了现场好几次。我认为香港事件属于舆论争夺战,不止香港是这样,现在全世界都被facebook, twitter控制了舆论导向。

Twitter是号称自由民主的国家做的,但我好几次用大陆手机注册都被封号,说爱国反对香港乱的话都会被删掉。

在这种舆论导向上长大的人,非常敌视中国政府。香港年轻人都是在这个环境下长大,他们不认为自己是中国人,他们从不过罗湖关,到深圳看一下就走。

我问过很多香港人,他们一到放假就去世界各地旅行。海外社交媒体已经把大陆抹黑成极端,让香港的孩子不知道大陆最近几年巨大的经济成就。

乌克兰文章出来后,很多人攻击我说,是从女性卖淫的角度切入,赚热度。我要说的是文中除了故事中亲戚关系搞错了,其他都没有错。

关于乌克兰人均月收入,我以前查到的数据是2000-3000人民币,后来我的读者告诉我实际上到手只有1500人民币。我引用了这个数据,乌克兰确实是欧洲人均收入最低的国家。

我认为文章细节没必要去深究,因为我看重的是观点。我见到大量读者,和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我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CDRF:你如何看待“卢克文”这一标签在当下舆论场中的位置?

卢克文:中国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就是在网络上说爱国是很可耻的。

风头最盛的是在2000几年,那个时候的网络环境以爱国为耻,以维护西方的民主为荣,到了2008-2010年左右,民间的风向逐渐转变,民众受到了物质上的真正实惠,大家收入都增加了,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大多数民众的心态变了,对爱国正面的评论越来越多。

现在自媒体像我这样发声的人不多,但我觉得大家都在慢慢觉醒。

CDRF:你在《中国如何从西方控制的意识形态突围》一文中提到了“良治”,能解释一下你是如何理解这个词的吗?

卢克文:我认为判断政府应该用什么方式统治国家,最能说明问题的是老百姓的生活有没有变好。

你和我讨论非常细的东西没有必要,事实胜于雄辩,这么多年所有人都说西方所有政治制度都好,但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怀疑的权力?

世界上这么多国家都是民主制度,但真正起来的没有几个。我是自己在写作的过程中受到启发:

写韩国的时候,我想韩国这么穷,怎么发展起来的?原来是朴正熙改变了韩国的命运,但用的不是西方的方法,不是民主。他确实很残暴,但没有他韩国变不成现在的样子。

写日本的时候,我又看日本的历史,今天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的外公岸信介治理日本的时候,用的也是苏联的五年规划。后来看到台湾的发展,蒋家说到底也是独裁。

CDRF:对于自己或者“卢克文工作室”未来发展有什么规划?

卢克文:下一步,我打算继续做两件事情。一是做有高度的事情,就是阅读各种书籍;二是做有深度的事情,就是去田野中做学问。

用书和调查做学问,把世界上各个国家都走完,各个国家都写完。我觉得再过几年,我就会有自己的完整的思想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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