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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地往事:张玉良是与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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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地往事:张玉良是与非

为何做加法?

撰文 | 无趼人

来源|地产豪言

人设

一个多月前,在易居丁祖昱跨年演讲会上,张玉良代表房企上台发言。这位中国TOP7房企、世界500强掌门人这样说:我们是下面干具体工作的,你们往哪儿指,我们就向哪儿打。

如果不熟地产圈,你会竖起大拇指:

这乙方太会聊天了!

一位资深媒体人这样写过:无论是政府官员、合作伙伴、媒体记者还是员工,张玉良都是谦谦笑意,礼节周到。

并非吹捧。

一次,与咨询公司的人士到韩国济州岛出差,给对方安排的是一间商务大床房,张玉良自己住的是狭小的普通标间。这是他一贯的做法。

一辆20万的别克,张玉良用了七年。只有重大场面性活动时,他才乘坐公司的高级轿车。

与媒体沟通时,他总是给对方留出20分钟时间,一定要听他们对绿地的真实看法。

当绿地销售额只有几十亿的时候,张玉良提出世界500强的目标,部下怀疑兼哂笑,他没有生气和斥责,而是拉住对方的手,恳求“不管信不信,再陪我干几年呗”。

南方人喝酒偏弱,但张玉良即使刚下飞机,也会在客户面前,用泡茶用的大玻璃杯,倒上白酒,一口干掉。

与张玉良交往,确使人如沐春风,如饮醇醪。当然,外人主要凭印象分,内部人如领导和员工,还要看业绩分。

在领导看来,张玉良用不到30年时间,把一家投资2000万元、植树种草的绿化公司,发展成为上海第三大企业、横跨N种行业的世界500强,总资产和国有资产增值都超过千倍,年复合增长率过40%。

对员工来说,跟着张玉良干,以国企人身份,还能拿到股权,作为一个团体成为公司最大股东之一。

企业的发展历程,映照着管理者的前途。作为国管干部,今年已65岁的张玉良“稳坐钩鱼台”30年,仿佛与离退休无缘,并不奇怪。

一位领导曾半开玩笑在会上说,像张玉良这样优秀的上海企业家,干到70岁也是可以的嘛。

张玉良的宝座有着双重保险。他还是绿地大股东格林兰的“第一排位人”, 格林兰前身为职工持股会,由绿地982位骨干组成,以最高市值计,平均每人至少拥有一个小目标。

所以,上市后,在内部会议上,张玉良也曾半开玩笑地说:我这个董事长不是任命的,是股东选出来的。

凭着以俭、谦为特色构建的人格魅力,使张玉良几乎得到了与其打过交道的所有人的认可。

请注意“几乎”。

盛宴

“几乎”意味着有例外。

比如某些资深的证监或商法人士。

2015年,绿地曲径通幽,借壳上市。在中国资本市场,这是孤例式的盛宴。

说盛宴,是因为上市成功不只会造就最大全球房企,还会造就前所未有“阳光化”拥有巨额财富的国企管理团队。

以拥有2%股份计,即便以当下绿地低迷的股价计,张玉良的个人身价也有10数亿元。

说孤例,绿地上市在当时似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除了中国证券市场对房地产一直说NO,绿地上市还触及多个敏感未定区域,如若事成,或开口子,或改规则。

第一道难关:绿地股权结构。

有两个股东的持股比例均超过30%,这将触发要约收购;另外,绿地没有社会公众股,按规定,社会公众股应超过10%才能正常交易。

对此,绿地的办法是引进战略投资者,一箭双雕地解决社会公众股和要约收购问题。

但有意思的是,五位战投的背景令人费解,或是刚刚成立,或是存续期短,或是经营业绩为零为负,而且“来去匆匆”,不同于行规的36个月,绿地所有股东持有股权的锁定期只有12个月。

事后诸葛亮地看,锁定12个月非常“英明”。因为上市首日股价出现跌停,之后岁月,跌跌不休。

上市之前,已有人算过:如果以万科的市盈率和市净率,绿地要维持重组后的股价,净资产和净利润须是2013年的3倍和4倍!

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上市后绿地股价出现大波动是大概率事件,越快套现,对股东越有利。

不出意外,五位战投在绿地上市后的两年内基本出清了股份,成本价约为5元,出货价平均在10元。其中一家吃相很猛,一年左右持股比从9%减持到1%左右,出价低于市价10%。

第二道难关:绿地职工持股会。

按当时规定,职工持股会不能作为股东或发起人。绿地若想上市,职工持股会必先清算。绿地管理层多年前圈定的蛋糕,无法通过参与上市变得更大。

这个难关很难,它是绿地与上海国资委多年博弈的焦点。

绿地初创,是百分百的国企,2000万元的启动资金出自上海市农委和建委。

1997年,绿地成立职工持股会,后借股份制改革之风,不断注资、受赠红股和配股,持股从不到20%增长到2003年的58.77%,成为绝对控股股东。

换句话说:绿地已完成MBO,由国有控股企业变身为国资参股的民企!

但不巧的是,2003年成立的上海国资委发现,在职工持股会不断壮大期间,绿地的国有股东没有获得与股权对应的“红股“,配股时也不大参与。

后来上海国资委给出处理意见:

补上。 

2012年,职工持股会的股权比例被稀释到36.43%,国有股东重回60.68%。

绿地再成国企。

到2015年,情况更尴尬:有职工持股会当股东,就不能上市。

于是,张玉良拿出绝招儿:做政府所想。

2013年底,上海国资委的上级——上海市政府发文《关于深化上海国资改革促进企业发展的意见》,明确要积极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

上海国资委态度的转变,可想而知。

张玉良也顺势表示,“作为上海国资委的龙头企业,重组体现了国资委对混合所有制的支持和响应”。

但光棍好当,过门难逃。

根据《公司法》,吸收合并只限于公司型法人企业之间,绿地要过此关,很难找到法理支持。

2014年,张玉良率绿地管理层出资10万元成立“格林兰投资”(GP),职工持股会成员作为有限合伙人(LP),再装入32家有限合伙企业。

然后,格林兰投资再和32个有限合伙企业再组建出一家大的有限合伙企业,即“上海格林兰”,吸收合并职工持股会的资产和债权债务。

通过一系列重组及嵌套式有限合伙组织(上海格林兰),绿地完成了控制权设计和借壳上机,以10万元控制190亿的股权。

四两拨千斤!讲政治,也讲财技。

弃子

“例外”不止一个,应该还有云峰集团的债券投资人。

2016年3月,云峰集团20亿元私募债出现实质性违约。债权人认为云峰是绿地控股子公司,应该负责,而绿地控股则自称只是云峰的参股方,与此无关。

云峰集团有三大股东:云峰职工持股会持股45.5%;由上海市农委及建委按50:50比例出资的绿地资产控股持股34%;绿地集团下属子公司上海绿地商业(集团)有限公司持股20.5%。

2009年,绿地资产控股与绿地集团签署托管协议,将云峰34%股权委托给绿地集团无偿管理,并代行股东权利。

据此,绿地集团认为,在违约事发前已解除了与绿地资产控股的股权托管关系,自己只是实际持有20.5%云峰股权的第三大股东。

但债权人显然不这样认为。

一、第二大股东绿地资产控股虽与绿地集团无实属关系,但却以“绿地”为名,法定代表人亦为张玉良。

二、股权托管后,绿地集团控制云峰54.5%的股东投票权,并将云峰以非全资子公司纳入合并报表。

而云峰的并表对绿地集团的两大飞跃居功至伟。

2012年,绿地首入《财富》世界500强,凭借的是2011年1478.74亿元的销售收入,其中云峰集团占到424亿元。

2014年,绿地能源及相关贸易收入超过房地产业,达1322亿元,其中云峰收入达692.34亿元。

2015年8月18日,绿地在A股上市,变身为全球房地产主业最大市值公司。

而绿地对云峰的扶持和赋能,也不可或缺。

当云峰去山西收购优质煤矿或去融资时,绿地的大国企、上市公司及世界500强标签起到的背书作用,怎样形容都不过分。

最令债权人意难平的是:

绿地解除股权托管的“甩锅”行为,正是云峰债务爆雷的导火索。 

2015年10月27日,也就是绿地上市69天后,云峰发行最后一期债券的39天后,绿地控股突发公告,称已解除与绿地资产控股解除对云峰的股权托管,云峰不再并表。

这意味着,云峰将从国有控股企业变身国有参股的民企。一字之差,市场震动,引发了一场涉及66亿元的债券违约风险。

债权人如此敏感的深层原因在于:一是能源行业疲软低迷已达三年之久,二是云峰持续亏损,财务指标明显恶化,资产负债率超过85%,已陷入流动性危机。

在他们看来,如果绿地对云峰有实控关系,就是甩包袱和“逃废债”,如果不是实控关系,那就是以虚假业绩上市。

他们因此向上交所投诉绿地,导致后者100亿元的公司债发行出现延宕。

《财新》在对云峰事件报道中提到:业内人士认为,绿地控股相当于在低点持有资产、高点抛出,享受了煤炭行业景气带来的利益,但没有承担经济下行的风险。

“上市前并表、上市后出表,是否有涉及欺诈IPO之嫌?”

无人可答。

在后来出版的企业传记中,绿地亦提到自己曾因此陷入的窘境:

 “法理无过,道德有瑕”。

固位?

张玉良人设中的另一重点是“勤”。

他一周工作6天,一年有一半时间在出差的飞机上;绿地创立近30年,已经65岁的张玉良一直兼任董事长和总裁;他的心态积极,“只有坚持奔跑,才能站在原地”,“不进则退,慢进也是退”。

张玉良这么忙,主要因为:绿地的业务太多了。

从“一个主业,两翼平台,三大产业,四种功能”的“一二三四”战略,到无所不包的“大基建”、“大金融”和“大消费”,商者无域。

涉及产业有房地产、建筑业、能源之石油、能源之煤炭、汽车服务、图书发行、白酒、金融之小额贷款公司、国企混改,贸易、零售,早期还有娱乐业之影视业和夜总会。

房地产主业中,又有住宅、酒店、办公楼、商业综合体,广为人知的有遍布全国的20多座摩天地标、占比三分一的商办物业和多达11国家和地区的海外业务。

一张绿地产业图,半部中国经济史。

也难怪,光是执行总裁绿地就有6位,和泰禾比,人数不及,但级别高。

不过,张玉良“勤”的效果却差强人意,至少那些上市时追高入场的绿地股民们会这样认为。

2015年上市之后,绿地股价6年的表现恰如其名:一直很绿。

目前,绿地5、6元之间的股价、700亿左右的市值和5以下的市盈率分别是万科的五分之一、四分之一和三分之一,也是房企TOP10中市值最低者。

对此,张玉良表达了两个意思:一、很惭愧;二、绿地在资本市场被严重低估了。

是市场错了?

是的,如果决定企业价值的是以下要素:

达沃斯的品牌榜、央视的年度人物、《财富》5000强榜、城市地标榜,从“上海绿地”到“中国绿地”再到“世界绿地”的口号,不计总负债的总资产,不看利润率的总收入。

可惜,投资者看重的却是如资产质量、盈利能力和发展前景等更理性的指标,它们才是股价和市值的真正支撑。

2019年绿地4236亿元的营业收入中,地产占46%,大基建占44%,大消费以及其他占了10%。地产板块的结转毛利率为27.58%,大基建只有4.31%,大消费则仅为3.48%,整体毛利率被拉低到15.2%。

5年来,绿地净利率仅在5%左右,而其他头部房企都在10%以上。房地产销售额入不了前5,利润增幅进不了前10。

大而不强,多而不精。也就是说,绿地将大量投资分散投在了很多并不赚钱的业务上。

张玉良为什么一直乐此不疲地做加法?

或许是“做政府所想,做市场所需”,而政府思虑所及,市场触角所至,都是万业千行,随波逐流,结果是陷于被动;或许是为平衡风险,熨平周期,但事实上,住宅开发之外的行业,风险更大。

或许是规模大、业务复杂且频繁增减、效益飘忽的企业更难以把握?客观上使得张玉良在绿地的位置更加牢固?

创立近30年,绿地曾“千变万化”(包括所有制性质),但有一点似乎从未改变:张玉良始终是它最重要、最需要的那个人。

这是不是张玉良真正的“所需、所想”?

马克吐温说:历史不重复,却会押韵。

2005年调控最紧张时,绿地的现金流几乎为负,张玉良心有余悸,“如果时间持续得再长一点,我们就撑不住了。”

但像钟摆一样,那次调控很快走向了它的反面。危转为机,勇进者收获了丰厚的胆识溢价。

而我们当下遇到的这次调控,钟摆停在“房住不炒”的刻度上,已逾四年,超出了大多数房企的搏弈周期和承受能力。

三条红线就是最好的证明,200多家上市房企中,完全未踩线者不到三分之一。绿地很有性格,三条红线都在脚下,处于风险程度最高的红色区域。

巨变已开始。去年至今,规模房企大则整体崩盘,小则局部爆雷。

如果“未来已来”这句话靠谱,那张玉良的“所需所想”应该是救急(或救命)的“钱”,你管它叫“引战”也好,“二次混改”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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