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广昌将和睦家卖给了梁锦松
作者 李秀芝
与复星牵手10年后，和睦家将借壳新风天域回到美股市场。从宏观层面来看，这家高端私立医疗集团处在行业的上升期，但作为个体而言，它仍需要突破盈利难题。
历经约一年的谈判和调研后，李碧菁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就在7月末，由李碧菁创立并担任首席执行官的和睦家医疗，对外披露了一项重大决策：复星医药旗下100%持股的复星实业，将与原和睦家的其他几名股东，联合向新风天域（NYSE：NFC）出售其所持有的全部和睦家股权，此次交易总价约12.27亿美元。
新风天域来头不小，它的两位联合创始人分别是梁锦松和吴启楠。
其中，担任董事长的梁锦松，人称“财爷”，曾担任香港财政司司长，现在也是香港著名房地产商南丰集团的董事长。其夫人是跳水奥运冠军伏明霞；担任首席执行官的吴启楠，曾是黑石集团全球最年轻的董事总经理之一，与梁锦松曾是黑石集团的同事。吴也常以演员、模特文咏珊未婚夫的名义，出现在娱乐新闻中。
本次交易前，复星医药与私募股权投资机构TPG（德太投资），联合持有和睦家医疗股份约84%，双方各自持股约42%。和睦家的其他股东持股和睦家约16%，它们包括Plenteous Flair Limited及和睦家管理层。
此次交易中，复星实业向NFC出售42%和睦家股份的对价约为5.23亿美元，其中约4.3亿美元由NFC以现金支付，另9400万美元将用于认购NFC 6.62%的股份。
交易完成后，NFC将实质性100%持股和睦家。TPG将完全退出，同时退出的还包括Plenteous Flair Limited。和睦家管理层则将认购NFC 4.58%的股份，与复星实业一样，继续保持对和睦家的间接持股。同时，NFC将更名为New Frontier Health Corporation（新风天域医疗集团，NFH），并以新的股票代码“NFH”继续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交易。另外，李碧菁将担任NFH的首席执行官。
李碧菁。摄影：蒋国清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不是和睦家的第一次上市，早在1994年，其母公司美中互利已经登陆美国纳斯达克。直至2014年上半年，美中互利从纳斯达克私有化退市。5年弹指一挥，和睦家重返美股。“我们当初退市的目的达到了，如今重新上市，新的阶段也要开始，我觉得很好。”李碧菁接受《中国企业家》独家专访时感慨。
与复星牵手的10年
复星集团联合创始人、董事长郭广昌对李碧菁的欣赏由来已久。
1979年，24岁的犹太人李碧菁来到中国，两年后，便和另一犹太女孩李琼玖揽下了医疗器械代理业务，开始创业，将公司取名“美中互利”，即“希望美国和中国互相有利”。李碧菁的中国创业，甚至比84派、92派都要早，更早于今天那些活跃的互联网企业家。
1997年8月，由美中互利投资控股的北京和睦家医院正式开业。为了这一天，李碧菁努力了六年之久，因为在中国的医院体系里，无论是美中互利的外资身份，还是和睦家的国际性质，都没有先例可循。“不断找人，看谁会支持我们做。谁不笑我们，就继续谈。”李碧菁告诉记者。
“如果说和睦家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它背后几个犹太女孩的故事。李碧菁她们做了一件连我都觉得很难的事情——医疗，这真的让我觉得很特别。”做客央视《对话》栏目时，郭广昌曾说道。
2009年11月，复星医药全资子公司复星实业（香港）有限公司（下称“复星实业”），在纳斯达克二级市场开始收购美中互利的股票，最终收购了美中互利11.18%的股份。
两年后，复星医药与美中互利将各自的医疗器械业务进行合并，共同成立了新的合资公司，即美中互利医疗有限公司（Chindex Medical Limited，简称CML），其中复星医药占股51%。
2014年2月，复星医药宣布，其全资子公司复星实业拟以不超过19374万美元，和所持有的美中互利共计3157163股A类股票，参与美中互利私有化，每股现金19.5美元；私有化交易完成后，复星集团还将以4500万美元受让30%CML股权。
这一私有化方案很快迎来搅局者。2014年4月，美中互利交易委员会称，收到第三方投资者提出的每股现金23美元的价格实施美中互利私有化的提议，该提议构成更优提议。
随后，复星医药修订了私有化交易方案：对美中互利公众股份的受让价格由每股19.5美元调整为24美元，即由复星实业以合计不超过22362万美元，以及所持有的美中互利共计3157163股A类股票参与美中互利私有化，并以不超过4500万美元受让CML30%的股权。
最终，美中互利接受了复星医药私有化新方案，并从纳斯达克退市。
郭广昌。摄影：邓攀
除了资本层面，复星与和睦家在业务层面也一起进行了很多探索。
2015年，和睦家联合复星旗下永安财险股份有限公司（YAIC），推出定制商业健康保险计划——和睦医疗保险，共同参与参保人的过程风险管控。
此外，和睦家与复星医药投资的SilverCross（进口婴儿推车品牌）、宝宝树（母婴社区第一股）等亦有合作。地产方面，李碧菁透露，和睦家曾多次与复星旗下的地产公司一起考察机会。
同为上市公司，为何此次和睦家没有选择与复星医药进一步深入合作？当《中国企业家》抛出此问时，李碧菁双手交叉，拄着下巴，低头陷入了沉思。几分钟后，她抬起头来，却没能给出解释。
有传闻称，复星医药与和睦家此前沟通不畅，复星医药希望更多对接系统内医药、地产及保险等资源，与李碧菁等和睦家管理层的管理理念、风格和文化等方面一直无法协同。李碧菁进行了反驳：“我们合作得很好，互相带来的 （帮助）很多，我对于复星医药的合作非常满意。”
对于此次出售，复星医药也表态，“复星医药一直是和睦家的长期支持者和合作伙伴。此次交易后，复星医药仍然是其重要战略股东，双方各项业务合作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根据复星医药公告，如本次交易完成，预计将为该集团贡献收益约16.47亿元。“至少从投资回报率来说，这是一个成功的投资项目。”德同资本合伙人许谦向《中国企业家》评论。
另一方面，2018年复星医药净利润约27亿元，同比下降13%，这是复星医药四年来首次出现净利下滑的情况。究其原因，复星医药当前处于研发集中投入期，多个单克隆抗体生物创新药、生物类似药、及小分子创新药进入临床研究阶段。此时将和睦家剥离出去，或许能够缓解复星医药的财务压力。
回归资本市场
李碧菁告诉《中国企业家》，参与和睦家私有化的另一大股东TPG是私募基金，有固定的退出期限。时间快到了后，大家都在探索和睦家下一阶段怎么安排。
TPG找到了新风天域，其亚洲合伙人陈悦将新风天域的梁锦松和吴启楠介绍给了李碧菁。不久，梁、吴飞到北京，李碧菁带他们参观了和睦家医院，双方进行了深入了解，便敲定了合作意向。
“他们对中国医疗市场的判断，和我的想法很相似。他们对中国医疗市场的投资决心很坚定，对和睦家的了解也很准确，即我们的成功是来自于客户对我们品牌的接受度和信任度。这种接受度和信任度不仅是提供高端医疗服务，也是坚持‘安全有效第一’原则才得到的。”
李碧菁还透露，一开始和睦家没有光考虑借壳上市。但直接上市的时间会相对漫长，过程相对复杂，因此选择了更优的方式。
值得注意的是，新风天域的目标是成为中国最大的上市综合医疗服务集团，但不过一年前，它还只是一家“空头支票公司”，可谓“万丈高楼平地起”。
新风天域成立于2018年3月，3个月后，该公司便成为在纽交所上市的第一家非美国的空白支票公司。所谓“空白支票公司”，是指没有任何业务，只有现金资产的一种为特殊收购目的而设立的公司（Special Purpose acquisition Company，简称SPAC）。和中国证券市场不同，美国证券市场允许此类公司融资上市，其上市后的任务即为寻找高成长发展前景的非上市公司与其合并。
“空白支票公司”通常由具有一定背景、实力、知名度和关系网的发起人和管理团队组成。
在收购和睦家之前，新风天域集团母公司旗下已经拥有数个医疗品牌，包括博德嘉联、顾连医疗、易得康、沛云精准医疗、希愈肿瘤中心、芒果儿童健康中心等。
其中，2017年4月和8月，新风天域先后宣布完成对博德嘉联和顾连医疗的投资，投资额均达到10亿元。
2019年1月，新风天域更宣布斥资11.2亿元，收购华润集团旗下附属公司医疗资产，包括深圳市三九医院100%股权，以及其持有的一幅位于深圳市中心的地块及大楼。新风天域将于原址兴建及营运一所国际级大型综合医院，预期2021年初落成，项目整体预计投资30亿元，大楼总面积约6.4万平方米。
亏损的高端私立医院
在中国高端私立医疗市场中，和睦家已然是一块响当当的招牌。
创立22年至今，和睦家已在中国四个一线城市和部分二线城市共拥有9家医院（包括2家在建）和14家诊所，预计2019年营业收入约25亿元。
作为连锁国际医院集团，和睦家旗下北京和睦家医院和上海和睦家浦西医院，是中国首批获得JCI认证的医院。目前，和睦家医疗所有运营三年以上的医院均通过了每三年评审一次的JCI认证。官方称，在信息公开、感染控制、医疗记录、患者保密及同行评审等方面，和睦家医疗也依据最严格的国际通行准则进行运营和管理。
和睦家医疗亦是中国为数不多的能够在全国范围内覆盖全生命周期医疗服务的私立医疗服务提供商。其提供的服务包括全科医疗、儿科、妇产科、体外受精（IVF）、外科、骨科、肿瘤科等，亦包括初级诊疗、身体检查及预防、咨询、诊断、门诊及住院治疗和外科手术，以及以病人为中心的各类急慢性疾病护理服务等。
另一个不可忽略的事实是，和睦家集团整体仍处于亏损状态。
据复星医药的资产出售公告，2018年，和睦家总营收约20.6亿元，亏损约1.8亿元。2019年1~5月，和睦家总营收约10亿元，当期亏损8900万元。
“医院的投资很大，头几年运营肯定是亏损的。”李碧菁告诉《中国企业家》，2014年和睦家决定退市，也有这个原因。新开业的医院很多，她不想经常跟股民解释为何亏损严重。
经过多年发展，和睦家旗下各医院逐渐走向正轨。李碧菁举例，北京和睦家医院在开业的第三年（2000年）就实现了盈利，上海和睦家医院2004年开业，2006年则开始盈利。新建的医院中，也有已经盈利或接近盈利点的。目前，和睦家商保客户比例只占到39%。这意味着，和睦家客户大部分为自负客户。
在许谦看来，医疗服务项目的单体规模增长有限，只有通过连锁扩张才能迅速扩大规模，实现快速增长。但也需要强化运营管理，逐步解决成本较高的问题。
未来，除了将现有医院专科做大做强、向1.5和2线城市拓展，轻资产模式也将成为和睦家重要的发展方向。“主要投资是合作方，我们输出和睦家的模式，对医院进行全面管理。这样，我们的医院托管业务从第一年开始就会有收入，且不会对利润造成负影响。”李碧菁称。
作为此次交易的一部分，和睦家医疗将获得上述新风天域6.4万平方米医院资产的独家经营权。
从宏观层面来看，和睦家处在行业的上升期。根据国家卫健委数据，由于人口老龄化的长期趋势和对私立医疗保健需求的增长，中国私立医院营收在2013年至2017年间年化复合增长率高达25%。今年6月，国家卫健委等十部委联合印发《关于促进社会办医持续健康规范发展的意见》，也提出了加大政府支持社会办医力度、简化准入审批服务等利好政策。
不过，医疗战略咨询公司LatitudeHealth创始人赵衡向《中国企业家》指出，和睦家能够满足一部分高端商保人群的需求，其存在和发展有稳定的预期。但受限于高端医疗在国内的市场空间，和睦家未来的增长前景也可能相对有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