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霞
来源：商业人物（ID：biz-leaders）
壹
如果不是最近的股价风波，山东首富姜滨即便在山东，也很少处在舆论中心。
姜滨1965出生于山东威海，现年55岁，掌舵一家千亿级上市公司，是声学巨头歌尔股份（002241）的董事长。根据福布斯杂志发布的《2020年全球亿万富豪榜》，姜滨以32亿美元（约合人民币219亿）的财富，一举成为山东新任首富。
他为人低调，鲜少在媒体露面。相较于海尔的张瑞敏、潍柴的谭旭光、海信的周厚健等“老牌”企业家，在山东省内算不上知名。甚至歌尔总部所在的潍坊市，也有不少人对这家企业不甚熟悉。
让歌尔股份和姜滨在二级市场引发大讨论的，是两则换人新闻。1月27日晚间，歌尔股份公告称，公司董事、副总裁兼财务总监段会禄因工作安排辞去公司财务总监职务，财务总监一职由公司原来的财务经理李永志接任。同日，公司职工代表监事、内部审计负责人冯建亮因工作调整辞去公司内部审计负责人职务。
发财报前换财务总监是公司大忌。歌尔股份原计划在2021年3月27日披露年报。按照常规流程，公司此时应该在统计核算年度业绩，这时候财务总监离职，很难不让人遐想联翩。消息一出，歌尔股份随即受到自媒体对其存货、应收账款、借款和现金流等财务数据的质疑。
受此影响，1月28日下午，歌尔股份跌停，收报34.65元，总市值为1135亿元，较上个交易日收盘的1261亿元，蒸发126亿元。
为平息谣言，1月29日歌尔股份发布了2020年业绩快报以及股权回购计划。快报显示，公司2020年实现营业收入576.12亿元，同比增长63.92%；归母净利润28.55亿元，同比增长122.94%。
业绩快报并没有消除市场的疑问。截止2月9日，歌尔股份的股价仍处下跌状态，收盘于31.05元/股，总市值为1036.69亿元。距去年11月份，其市值已蒸发了300多亿。
姜滨和歌尔面临的隐患，并非仅仅股价大幅回调这么简单。
贰
歌尔股份位于山东省潍坊市，一座不足1.6万平方公里的小城。
据歌尔股份2018年编撰的《企业文化故事集》介绍，姜滨为技术工程人员出身，原就职于潍坊市的一家国企（潍坊市无线电八厂）。1997年，姜滨辞职。凭借工作时积累的经验与技术，他和妻子胡双美共同创立了一家电子元器件组装公司怡力达电声 （后更名歌尔股份）。
公司成立之初，车间不足200平米，员工不足20人，仅有一条流水线，生产单一MIC（话筒）产品。铺筑公司道路、制作办公桌椅板凳，姜滨与妻子皆需要亲自动手。
公司能够迅速壮大，得益于姜滨较为前瞻的眼光。姜滨十分重视技术提升，创业初期在公司资金非常紧张的情况下，坚持购买五轴加工中心、建立无尘车间、开发麦克风全自动化生产线、研发单款蓝牙耳机等。几乎所有的盈利都运用于了产能和设备升级。
2004年，姜滨提出“大客户战略”，将目光投向当时全球领先的企业三星、惠普、LG等。2009年起，歌尔开始为诺基亚提供数字麦克风，并成为三星3D电视眼镜唯一的供应商以及蓝牙耳机专业制造商缤特力的OEM供应商。2004年到2010年，其大客户包括诺基亚、三星、缤特力、LG、索尼、松下、微软等。其中，2010年公司前五大客户销售合计占公司年度销售总额的比例为61.96%。
这些举措使歌尔迅速由一家小作坊，发展为山东省内同行业的领先者，并于2008年5月于深交所成功上市。
姜滨家族的“学霸背景”和校友圈，或在其创业过程中起到了关键作用。歌尔内部员工告诉“商业人物”，姜滨在公司企业文化会议中，曾几次强调自己并非草根创业。他表示，歌尔虽是代工起家，但重视科技创新。其中，姜滨毕业于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电子工程专业；姜滨的妻子胡双美毕业于哈尔滨工业大学；姜滨的弟弟姜龙为清华大学材料工程学士、中国人民大学管理科学硕士、美国马里兰大学战略管理博士，曾长期负责歌尔海外大客户的拓展。
歌尔的核心技术人员中，不少出自以上几所大学。每年的公司员工招新工作，也都会着重于以上高校的人才引进。
根据其官网介绍，歌尔股份主要从事精密零组件、智能声学整机和智能硬件的研发与销售，产品包括微型麦克风、微型扬声器、智能无线耳机、虚拟现实/增强现实产品等。但实际上，歌尔只是一名“打工人”，经营模式主要是代工，是国内仅次于立讯精密的第二大耳机代工厂家，公司的78%营收来自海外。
代工的底色，注定了其需要为客户保密、低调生存。内部员工告诉“商业人物”，姜滨在公司内部会议上多次表示，公司立足于制造业，立身之本就是踏踏实实干活，不需要宣传和曝光，因此对接受采访极为谨慎。
姜滨曾用一段往事，激励员工：山东另一家知名企业九阳股份（002242）和歌尔股份同年上市，两家企业股票代码只差一位数。2008年左右姜滨和其董事长曾出席同一场合，当时九阳股份风光无限、众星捧月，而姜滨几乎无人问津。然而十年时间，歌尔的市值已是九阳的三倍。
事实上，歌尔股份的突飞猛进不过是近两年左右的事情。数据显示，2010-2020年，歌尔的股价从2.4元涨到最高48元，10年累计涨幅高达近20倍。其中2019-2020年歌尔股价的累计涨幅超过450%，年化收益高达140%。从市值223亿到过千亿，仅用了2年时间。
这一切得益于苹果抛来的橄榄枝。
叁
2010年，歌尔通过苹果认证，向其供应电声元器件。此后数年，歌尔的沉浮，始终伴随着苹果产品的变迁。其业绩的爆发和滑坡都离不开苹果的影子。
2010年6月iPhone 4横空出世，全球智能手机出货量同比增速由15%扩张至75%。 这为歌尔带来了新的增长机会。2010-2014年，歌尔迎来业绩爆发期。期间营收的平均增速高达67%，归母净利润的平均增速超过80%。
好景不长，行业很快进入存量时代。2015年，全球智能手机出货量的同比增速回落至10%，2016年进一步回落至2%。受此影响，2015年歌尔股份的营收和利润出现显著下滑，其中，营收增速同比下滑至7.5%，归母净利润更是迎来负增长。2018年，歌尔营收出现上市以来首次下滑，归母净利同期的下滑幅度更是接近60%。
苹果在智能硬件上的创新，给歌尔带来了新的生机。2019年，AirPods爆火，出货量近6000万部，同比翻了一番。歌尔于2019年，正式切入苹果耳机组装业务，和立讯精密成了AirPods最大的两个组装供应商。其中，立讯精密占比60%，歌尔提升至30%。之后，还有传闻称歌尔将独家代工AirPods Max，并因此成为了炙手可热的苹果产业链公司之一。
这让它的业绩重回增长轨道，2019年实现营收351.48亿元，同比增长47.99%；归母净利润12.81亿元，同比增长47.58%。 业绩问鼎上市至今的巅峰。
但苹果的大腿并没有那么好抱。业绩高增长的背后，是歌尔股份对单一客户的高度依赖和尴尬的盈利能力。
电子产品代工行业利润率较低，目前，智能声学整机业务还是买方市场。根据歌尔披露的信息，2019年前三季度，其智能声学整机的平均单价为120.57元/只，而最近发布的AirPods Pro官网零售价为1999元。
作为代工厂，只能通过走量来维持利润，这就要求公司不断投入资金扩建产能。歌尔内部人士告诉“商业人物”，每逢出货季，公司都需要大量招工，甚至会分派任务给职工，许诺每招到一名流水线工人给予500到1000元左右奖励。
据其年报数据，歌尔的综合毛利率只有17%左右。其中，耳机整机的毛利率只有14.43%，智能硬件的毛利率只有13.68%，低于立讯精密的毛利率17.83%。与此同时，歌尔跟富士康不同，富士康起码短期是无可替代的代工厂家。而能代工耳机的企业并非歌尔一家，立讯精密便完全可以覆盖苹果的产能。
回款周期长、现金流压力大，也是歌尔的隐患。据歌尔2020年中报，截止2020年三季度，歌尔的资产负债率为64.13%，298.48亿的流动资产里有现金52.80亿元，应收账款110.09亿元，存货122.62亿元，存货占流动资产的占比是41%。
负债方面，负债总额是391.60亿元，其中流动性负债是365.36亿元，短期借款40.99亿元，应付供应商的款是184.16亿元。歌尔每年为借款要支出一定利息，2020年三季度支付利息2.1亿元，同比增长3000万。
为了筹钱，歌尔发行了可转债。2020年起，大股东开始频繁股权质押。目前大股东质押比例还不算太高，在20%上下，但这是在公司业绩史上最佳的时候进行质押。也就是说，歌尔2020年的业绩比2019年翻了一倍，却也没能缓解公司的财务压力。
也因此，更换财务总监引起股价波动还在其次，投资者更担忧的是：现在耳机市场如日中天，公司的现金压力尚且如此，如果耳机销量没有这么好了，公司是否有流动性风险？
在歌尔的《企业文化手册》中，姜滨把“胡杨树精神”放在了第一个章节，将“We make it together”作为slogan。提倡共同奋斗精神。的确，作为劳动密集型代工行业中的一环，不得不说歌尔是一家赚钱很辛苦的公司。
而姜滨这位山东新任首富光鲜的背后，也是制造业的辛酸泪。
责任编辑：刘万里 SF0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