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银行兼并重组忙 减量提质深化金融供给侧改革
证券时报记者 秦燕玲
近期中小银行兼并重组动作频频。证券时报记者梳理发现,这事实上延续了2018年以来“减量”的总体趋势,也是当前监管部门推进中小银行改革化险的具体体现。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监管实践仍坚持“治已病”和“防未病”相结合,推动风险处置的同时,强化风险预警,为形成具有“硬约束”的早期纠正机制打下基础。
此外,当前农村金融市场是推进中小银行改革化险的“主战场”,推进风险化解之后,还需进一步提高农村金融体系的服务质效。受访专家认为,正在进行的兼并重组有利于增强农村中小金融机构的可持续发展能力,后续还需通过拓宽资本补充渠道、差异化监管、优化高管人才队伍等外部措施,推动完善多层次可持续的农村金融服务体系。
中小银行加速洗牌
证券时报记者梳理发现,2018年之后,中小银行整体上延续了“减量”趋势。
根据金融监管总局披露的银行业金融机构法人名单,2018年末,全行业共4034家中小银行(包括城市商业银行和农村金融机构);到2023年末,已减少至3920家。其中,农村金融机构(包括村镇银行、农村商业银行、农村信用社、农村资金互助社和农村合作银行)在2018年末时为3900家,到2023年末,减少至3795家。
2023年,中小银行机构加速“洗牌”。仅这一年,“消失”的中小银行就有64家,占2018年以来缩减机构数量的一半以上。具体来看,2023年绝对数量减少的中小银行机构类型均为农村金融机构,其中,村镇银行减少9家,农村信用社减少49家,农村资金互助社减少7家;仅农村商业银行增加1家。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农信社与农商行数量的“此消彼长”实质为兼并重组。例如,2023年9月27日获批开业的辽宁农商行,为沈阳农村商业银行与北票市农村信用合作联社等30家农村信用合作联社合并新设而成;2023年12月19日获批开业的阿克苏塔里木农商行,为阿克苏农村商业银行等5家农商行和库车县农村信用合作联社等3家农村信用合作联社合并新设而成。
从国际经验看,2023年至今,美国已经历过一轮中小银行破产潮,包括受到广泛关注的硅谷银行、签名银行,以及报道相对较少的费城共和第一银行(Republic First Bank)与堪萨斯州心脏地带三州银行(Heartland Tri-State Bank)等。
清华大学国家金融研究院新结构金融学研究中心副主任沙楠、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讲席教授周皓日前在《清华金融评论》上联合撰文指出,以美国中小银行重整破产潮为鉴,我国地方中小银行的重组合并在未来一段时间或时有发生。中小金融机构数量在大幅增加后,将迎来一段洗牌期,经营能力差,自身造血能力弱,无法在市场竞争中存活的机构必将被淘汰。
更多兼并重组在路上
对中国银行业来说,中小银行兼并重组之路可能才刚刚开始。根据监管部门的批复信息,今年以来,已至少发生过34起中小银行并购事件,包括中小银行被吸收合并、发起行增持/收购村镇银行股份等具体事项。
其中,有至少41家中小银行被吸收合并——包括农商行、村镇银行等农村中小银行机构,也包括库尔勒银行这样的城商行。至少7家村镇银行的发起行推进股权收购、受让后,持股比例达到100%。
法律行业从业者告诉记者,吸收合并与增持/收购理论上的最大区别在于,吸收合并之后,被吸收合并的法人主体将不复存在。这也意味着,吸收合并之后,被吸收合并的银行将被解散。例如,重庆江北恒丰村镇银行、包头市东河金谷村镇银行就因被合并而获批解散。
而收购之后,被收购方的法人地位存在与否需依据具体商业考量而定。例如,此前已获鄂尔多斯银行收购的正蓝旗汇泽村镇银行,今年6月21日因被收购而正式获批解散;中山古镇南粤村镇银行、梅河口民生村镇银行和平山西柏坡冀银村镇银行被主发起行增持股权至100%后,也将完成解散事宜,进而成为发起行的分支行,也即业内所称“村改分”或“村改支”。
对此,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研究员冯兴元接受证券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如果发起行与村镇银行为异地,通常就不会取消村镇银行的法人地位。“尤其是农商行跨地域运作总体上不符合政策基调,所以异地村镇银行变成发起行的支行应该也不受鼓励;但如果本身就是省内的农商行或城商行去并购同省的村镇银行,那确实也没必要再保持村镇银行的独立法人地位。”冯兴元称。
抓早抓小治未病
“全力推进中小金融机构改革化险”是金融监管总局2024年度八项重点任务的目标之首。近期,监管部门又集中释放了推进中小银行改革化险的最新思路。其中,农村中小金融机构的“减量提质”是最受关注的一大方面。
金融监管总局股份城商司提出,要“探索推动股份制银行、城商行及其发起设立的村镇银行兼并重组,通过发起行吸收合并、他行收购兼并多种方式实现村镇银行减量提质”。金融监管总局农村中小银行监管司则表示,要“加快推动农村中小银行兼并重组,减少农村中小银行机构数量和层级,加强集中统一管理,因地制宜优化机构布局,重塑经营机制,促进风险持续收敛”。
而监管部门此前介绍防范化解金融风险总体思路时,常常提到的两方面是“治已病”和“治未病”。
记者从接近监管人士处了解到,今年已公布的这些中小银行兼并重组案例,部分属于触及监管红线,并已纳入到监管部门当年推进风险化解的任务清单当中。相关吸收合并结果的公布意味着前期问题股东清理、资金补充来源等关键问题已有进展。
“猛药去疴”推进高风险机构处置的同时,强化风险预警、及时识别脆弱性机构,“抓早抓小治未病”也是当前推进中小银行改革化险的重点工作之一。
金融监管总局农村中小银行监管司今年初就已明确表示,要坚持治已病和治未病相结合,健全风险预警指标体系和响应机制,及早捕捉苗头性、倾向性问题,第一时间进行通报提示。做实具有“硬约束”的早期干预机制,对问题机构设置早纠期,及时督促整改。规范监管履职行为,推动形成“日常监测—问题识别—早期纠正—风险处置”监管闭环。
前述接近监管的人士指出,健全风险预警指标体系对一线监管实践来说,最直接的变化在于内部信息的对称与畅通,一旦辖内机构触发监管指标临界点,有权限的相关人员均可第一时间知悉,由此督促监管履职。不过,该人士也提到,健全风险预警只是第一步,也是形成“硬约束”的早期干预机制的基础条件,但由于不同监管机构的风险认知、风险容忍度可能存在差异,因此未来还需明确触发预警后的处置标准,即何时何地采取何种行政强制措施。
减量提质深化
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去年底举行的中央金融工作会议强调,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做好金融工作要“以推进金融高质量发展为主题,以深化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推进中小金融机构兼并重组,既在于防范化解金融风险,更在于推进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提升金融供给质量。
冯兴元认为,监管层推进农村中小银行兼并重组,减少中小银行数量和层级,是要保证这些机构的更可持续发展,从而确保农村普惠金融服务的可持续性。
中国人民大学中国普惠金融研究院研究员汪雯羽也持类似观点,她对记者表示,合并重组可以提升中小金融机构的规模效益,特别是在欠发达地区,受人口流出影响,机构提供基础金融服务的成本较高,同时不够活跃的金融需求使得金融机构已经面临可持续发展压力。合并后可以优化分支机构设置,减少银行基础设施重复投入,降低成本,并在金融科技开发和风险控制方面集中发力,提升机构的可持续发展能力和化解风险能力。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机构“减量”并不能简单与“提质”划等号。以当前推动中小银行化险的主战场——农村金融市场为例,汪雯羽指出,总体看,农村地区已形成政策性机构和商业性机构合作并存、大中小金融机构共同服务的多层次、多元化的金融供给布局。但各类机构金融产品同质性较强,缺乏特色,客户重合度高,造成农村金融市场竞争主要集中在价格竞争。如何应对乡村全面振兴中金融需求的新变化,找到本机构在农村地区的差异化发展战略和服务特色,是当前农村金融机构改革发展最重要的事。
当然,外部环境的优化也是未来完善多层次可持续的农村金融服务体系的方向所在。冯兴元认为,一方面要拓宽中小金融机构的外源资本补充渠道,健全规范股权、债权市场;另一方面,要充分评估风险外溢性,实施差异化监管;此外,还要选拔专业的农村金融机构高管团队,不能以行政手段代替市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