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无论是银幕还是荧屏,均涌现出一大批讲述女性故事、观照女性群体命运的“她题材”影视作品,如《出走的决心》《山花烂漫时》等。越来越多的女性角色摆脱了外形上的“美”,转而关注自我的成长经历、社会身份、生活处境、职业生涯等,生动地展现了女性的独特风采和人格力量,为观众带来深刻启发。
刘宗智 济南报道
“她故事”愈加立体
相较于过去,爱情和家庭不再是女性题材影视作品中唯一的叙事焦点,自我认同、个人价值、理想追求让“她故事”更加真实可感。
“不可能所有路都封着,山路、野路,总有路。”今年中秋节期间,一部讲述传统女性走出家庭“牢笼”,追求自由、寻找自我的电影《出走的决心》让不少女性观众对生命有了更加辽阔的想象。
影片根据50岁自驾游阿姨“苏敏”的真实人生经历改编而成,由女性主义诗人、编剧、导演尹丽川执导,咏梅主演,讲述了女主人公李红的家庭生活和婚姻状况,以及她为了照顾家人而多次放弃外出计划的经历。最终,面对丈夫、父母、女儿一再地索取和要求,李红终于不再忍耐,义无反顾地驾车离家而去,开始寻找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电影通过情节叙述和细节刻画,呈现了女主人公李红多年来被“家”所围困、为“家”而付出的人生境遇,揭示了“家”对女性的压抑和伤害。影片中,李红终于完成了现代版“娜拉出逃记”。
《出走的决心》没有强化极端的戏剧性,没有敌人,没有家暴,连冷暴力也没有。“谁家老娘们儿不做饭啊”“女人就是不明事理”,这些丈夫孙大勇常挂在嘴边的话,在某种程度上说是一种男性对家庭、对女性的普遍认知,由此而来的一切冲突都显得顺理成章。影片不厌其烦地展现着这些更日常更普遍的“精神打压的暴力”,因为“越是日常的,越容易被忽略”。目前该片相关平台开分高达8.6分,目前已涨至8.9分,登上近十年来国产女性题材评分第一的宝座,收获众多好评与认可。
在《出走的决心》之前,早已有许多影片对于女性的生存境遇等议题进行了广泛而深刻的探索。比如摘得奥斯卡奖最佳原创剧本、戛纳金棕榈最佳影片桂冠,今年引进国内的电影《坠落的审判》。表面上这似乎只是一部探究丈夫死亡真相的悬疑电影,实际上通过女主人公和儿子的回忆,观众们便可以发现影片真正的主旨:在丈夫“坠落”之前,这桩婚姻已经分崩离析。在法庭上接受审判的不仅仅是妻子,也是他们千疮百孔的婚姻生活。
国产影视作品也在聚焦不同年龄、背景和职业的女性,讲述着“她们”的故事。比如今年的票房冠军《热辣滚烫》表现的是女性对个人命运的抗争,《追月》讲述一名越剧女演员对艺术事业的狂热追求,《乔妍的心事》以姐妹间的亲情和争斗作为叙事主题。真切地表现女性的生存境遇是这类作品创作的根本,在有着共同遭遇、共同感受、共同诉求的群体中,“她们”的故事、“她们”的诉说才有了倾听者和同情者。
“她角色”愈加鲜活
以往的女性题材影视作品中,女性虽为主角,却缺乏主体意识,所以性格以“隐忍”“柔弱”为基调,缺乏个人魅力甚至个性特征。而在近年来涌现的“她题材”影视作品里,鲜活真实的普通女性形象出现,女性骨子里的坚韧不拔、能谋善断、独立自强的个性魅力得到正视。
不久前,讲述张桂梅坚定创办云南省丽江华坪女子高级中学故事的电视剧《山花烂漫时》正式收官,该剧在相关平台开分9.0分,成为2024年国产电视剧高分剧集之一。剧中的张桂梅不煽情不卖惨,坚韧顽强、敢想敢干。为了学生的事情“斗智斗勇”,她到处“化缘”；在学生谷雨的家外,她和媒婆互不相让,哪怕受到威胁也毫不退缩；半夜上门询问教育局局长周善群开办免费女高的进展,没听完对方的解释就直接走掉；被谷雨的爸爸讹了3万块钱,她却满不在乎；为了招到合适的老师,她“连哄带骗”让县教育局局长到昆明坐镇,又想尽办法为老师谋取工资福利……正是这样一个急脾气却充满乐观精神的张桂梅,打破了以往尽善尽美甚至千人一面的榜样形象,赢得了观众发自内心的真正尊重。《风吹半夏》里的许半夏在以男性为主导的钢铁行业中,凭着一股拼劲儿不断跌倒又爬起,努力地成长着,最终以其卓越的领导才能和坚定的决策力脱颖而出。这些剧集通过讲述女性角色的成长故事,精心描绘了她们在追求自我实现的旅程中所展现出的职业抱负和超越精神,生动地映射出当代女性的精神风貌。
在母亲形象的塑造方面,“她”题材电视剧更关注女性的自我成长与个性表达,塑造了一个个不困于亲子关系的新型母亲形象。《摇滚狂花》中,彭莱与传统意义上无私奉献的母亲形象截然不同,她曾经为了音乐梦想撇下女儿独自去美国发展,是一个追求自我不拘小节的摇滚歌手,有着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彭莱与女儿之间的关系充满了对抗和斗争,但随着生活的继续,她们也在这种对抗中逐渐理解和接纳了对方。在《外婆的新世界》中,外婆孙玉萍从任劳任怨到最终选择离家出走为自己而活,展现了女性在家庭中的多重角色和复杂情感,也揭示了中老年女性自主意识的觉醒。新时代女性题材剧集往往不会塑造一个“天然”的母亲,而是关注女性如何“成为”母亲,探讨她们对于母子关系的思考,以及对个人理想与亲子关系的平衡。当下的女性角色通常更加多元、立体,有自己追求的目标、独特的想法和向往的生活方式,她们不再依赖男性角色性格特征,也不再是单一的“好”或“坏”可以区分的,而是涵盖了坚强又脆弱、自信又不安等多种相互矛盾的特质。
“她群像”愈加多元
随着20世纪女性主义浪潮的兴起,女性的独立性和社会地位开始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女性题材影视作品也随之产生并展现出了多样化的叙事和角色塑造。现如今,随着女性导演、编剧和制片人的崛起,女性题材作品的数量和种类都日益丰富且多元,大量独立、自主的经典女性形象活跃在影视剧中。女性群像剧扎堆播出,已成为近年来影视领域的重要现象。
《二十不惑》《三十而已》《我在他乡挺好的》等剧细腻地描绘了当代女性的多元生活和内心世界,反映了她们在不同生活阶段的困惑与情感变化。《欢乐颂5》中,五位来自不同地域的女性,在繁华的大都市中相遇并开始了共同的生活。剧集中,“新五美”各自拥有独立的故事线,这些故事线又随着剧情的发展相互交织影响,形成群像叙事的结构,真实刻画了当代女性在现代社会中的生活状态,以及她们在情感纠葛中逐渐建立起的深厚友谊,彼此扶持着共同经历生活的风风雨雨。在《梦华录》中,茶艺精湛的赵盼儿、厨艺高超的三娘以及琵琶高手宋引章,三人发挥各自的优势,合力将酒楼经营得风生水起。三位女性角色各自在剧集中经历了人生的低谷,也在彼此的支持下克服困难重新启程。在这一过程中,性格迥异、才华各具特色的女性们各自展现出了独特的魅力,为观众带来了丰富多维的审美体验。
《山花烂漫时》中,除了张桂梅这一主角外,女教师们及以谷雨为代表的女学生们的自我成长同样得到了相当笔墨的书写。丽江华坪女子高级中学的第一批女教师们,因为不同的原因选择与张桂梅在看不到未来的学校并肩作战。数学课老师丁笑笑,敬佩免费女子高中的伟大理想,毅然放弃了更好的工作机会,来到华坪任教；任教语文课程的魏庭云,没有被艰苦条件吓退,决心和张桂梅一起为“一个受教育的女性,不再成为依附他人的藤蔓,可以过自己想过的人生”的信条持续奋斗。同时,剧中女高学生们来自不同家庭,各自面临不同的人生困境,比如谷雨本已打算14岁嫁人,蔡桂枝因有暴力倾向的父亲而不敢离家读书,但她们在张桂梅的影响带领下,克服困难、翻山越岭,追求知识和光明,从最初的胆怯、懵懂,逐渐走向自信、坚定。这种精神在学生中相互渲染传承,形成奋发向上的女性力量。这些在自立自强中树立了自尊自信的“她们”,既有对女性处境本身的观照,更是女性力量的体现。
当“她题材”走出家庭叙事场域,进入广阔的社会空间时,女性形象塑造也打破了以往以家庭为重的贤妻良母、灰姑娘式的甜宠女孩、爱情至上的“琼瑶女郎”、靠男性力量打怪升级的大女主等固有模式。从横向的社会身份、生活处境、职业生涯,到纵向的人生经历、心理成长,剧集中的女性群像越发丰富起来。“她题材”对女性群体的多元化解读,使观众尤其是女性观众更容易从人物经历中找到与自己生活相契合的连接点,从而产生共鸣,引发思考,获得启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