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收获大量追捧的好莱坞电影《小丑》终于迎来了续集。10月16日,《小丑2:双重妄想》(以下简称《小丑2》)在国内上映,新作加入了歌舞元素,继续讲述在亚瑟被逮捕入狱两年后庭审时发生的故事,电影整体质感、氛围与前作保持一致,制作更加精良,但可惜只获得6.2分的豆瓣评分,上映10天,国内票房仅5000万。
刘宗智
实习生 胡婷 济南报道
造神与弑神
在前作中,主角亚瑟是一个社会边缘人物,糟糕到骇人听闻的成长经历让他患上严重的精神疾病。获得一把枪后,每到濒临崩溃时,他都举枪杀人,并在电视节目上杀死了脱口秀主持人莫瑞。在忧虑、愤懑、不满的社会情绪像街头的垃圾一样堆积成山的境况里,亚瑟的所作所为让他成为哥谭市底层市民心中反抗权贵的精神象征,人们将“小丑”视作精神图腾,狂热地追捧亚瑟,像是追捧带他们迈向自由国度的神明。
《小丑2》书接上回,整部电影故事时间短而叙事时间长,讲述庭审这一件事却穿插着人们对亚瑟本人及其行为的再次审视,亚瑟与小丑的狂热崇拜者莉的爱情,以及亚瑟自我认知的恍悟。在第二部里,亚瑟没有选择继续扮演小丑和从前那个精神领袖的角色,他放弃了反抗,接受自己的一切,说出杀害自己母亲的呈堂证供。他告诉人们,小丑是小丑,亚瑟是亚瑟,亚瑟不会再躲在小丑的面具后享受虚假的崇拜与光荣,他只想变回他自己,尽管这将使他落入比被推上神坛之前更不堪的境地。
可以说,第一部《小丑》是造神的过程,而《小丑2》是让神慢慢落到原位的过程。造神是一种建构,建构本身就是基调上升的,颠覆的同时又是昂扬的、升腾的、拥有蓬勃力量可以爆发的,所以第一部电影给人一种绽放的冲击力,看完后心中涌起亢奋的情绪是很正常的。而毁神,尤其是神的自我覆灭,是一个下坡的过程,就像花的凋零、梦的破灭,给人以低沉、失落、黯然的情绪,续作完成了对亚瑟和畏缩在他身上的某种心之所向的祛魅,而它好就好在这里,它没有让亚瑟迈向刚愎强硬、带来更大破坏力的反面,相比于疯狂的小丑,电影更着眼于揭开面具下隐藏的人的真实面孔,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波涛汹涌远比披着面具的胡作非为更深刻,更细致,更有张力。
但是,第二部呈现出来的下跌状态,正是影片里的庭审听众、小丑的狂迷,甚至影片外的影迷们期待落空的原因,也是电影没有得到好的票房和口碑的原因。大众媒介复制出的景观终究是泡沫的堆叠,把泡沫戳破,真实的人性才能水落石出,但这样的过程必然是沉寂而压抑的,观看这样的电影不是情绪宣泄的过程,反而有一种喧闹过后收拾残局的空虚和伤感。戏里戏外,电影和人物似乎有着相似的命运,亚瑟在电影中的地位,恰巧对应了两部电影在影迷心中的地位,而亚瑟的选择是急流勇退的清醒,电影的选择未尝不是一种不讨好的深刻。
微量快感元素
《小丑2》整部影片几乎都是发生在室内的游戏,电影的主线情节发生在监狱里和法庭上,外景部分很少,像是爆炸、追赶、打架等动作戏份更是少之又少。另外,不像第一部里可以看到精英与平民、引人注目者与社会边缘人、虐待者与复仇者等多样又鲜明的矛盾,第二部里找不到明显的势力冲撞,反而更像是把亚瑟的内心世界剖开,讲述他是怎样享受小丑身份带来的崇拜,又是如何意识到自己仅仅是亚瑟,以及他是怎样不被身份迷惑而勇敢做自己,加上片中许多可以解释为亚瑟幻想的歌舞戏份,都让第二部有了强烈的精神分析意味。
《小丑》中亚瑟的做法宣扬了一种价值观,它们痛恨温吞的、宣扬明哲保身的犬儒主义者,拥护、崇敬以及爱戴疯狂的、让世界燃烧起来的反叛精神,而这本身就符合美国人所向往的自由。然而续作中亚瑟没有把审判公理的法庭变为马戏团,没有发动人们暴露心中的阴暗面,没有继续发扬从前的反叛精神,而是变成了一个老实人,这种最“没劲儿”的做法让小丑的追随者感到失望,失去了心理上的快感。
美国大众报刊代表人物约瑟夫·普利策把“腥、星、性”当成黄色新闻的重要元素,这些内容冲击人们最原始的本能,最能够引起人们的注意力,在电影创作中同样如此。第一部中亚瑟亲手杀掉了六个人,频繁的暴力过程,跌宕的人物情绪,以及暴力背后切中的对于骚扰者的反感、对于虐待者的报仇、对于背叛者的惩罚、对于权贵者的痛恨等心理,都带给人们显而易见并鲜明而强烈的快感,因此《小丑》在故事和表现上天然地能带来大众的追捧,让他们多种心理情绪得到宣泄。但《小丑2》中除了影片最后突如其来的暴力元素,以及中间加入的亚瑟和莉的爱情元素,其他并没有过多表现,而这些也仅仅是“微量元素”而已,于是这部没有过多情绪煽动的影片,也让观众没有得到想要的感觉。
遭到观众最大吐槽的是影片中歌舞成分的设置,正所谓“哥谭变歌坛”,歌舞让冰冷的现实与亚瑟幻想的乌托邦建立了暧昧的联系,呈现片名所谓的“双重妄想”,在表现形式上是一种创新,穿插在监狱和法庭的戏份里面起到调节压抑气氛、表达丰富情绪的作用。但是在剧情发展上,歌舞的戏份拖慢了叙事节奏,压缩了亚瑟由享受到挣脱小丑身份的转变的叙事时间,在电影弥漫的暗黑、邪典、狂热的氛围中加上抒情性很强的歌舞,且时常在对话之间进行切换,显得有些出戏、突兀和不协调,这也导致观众在视听方面没有得到很好的体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