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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友读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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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丽 著

柳云怡并不是突然间发火的,要说起来,还是半年前演《牡丹亭·游园》时,不适就开始了。下场后,有一高个儿记者在后台现场提问,高个儿女记者来自大报,该报公众号点击量有几十万人次。柳云怡一向严谨,特别是面对无冕之王,更是百般小心,要对得起自己走到这一步的不容易。她斟酌再三准备回答时,不料身旁的“春香”,也就是米亚亚马上替老师回答了。学生替老师解围,好似临场救火,应当谢谢人家才是。

当时的柳云怡报之以微笑,对记者,也是对学生。

第二天在排练厅,柳云怡正在观看米亚亚的排练,不时指点几句。好友叶之宏走到她跟前,打量着台上载歌载舞的米亚亚,悄声对柳云怡咬着耳朵,你的学生眼看就要出师了。

叶之宏虽然瘦小,可一上场,脚下如安了风火轮,或跑或打,浑身都是一股英气。起初学花旦,后来又学老旦,但是学文戏就想睡觉,只扮了一次刀马旦,就迷上了打打闹闹,成了团里现在唯一的刀马旦。左翎子放脚面是她的绝活儿,杨八姐的《挡马》,演得出神入化。她常说武戏不能光打,要表演人物性格,还靠文唱,基本功扎实,腰软,所以常找柳云怡学唱,一来二去,不但文武兼备,两人也成了掏心窝子的朋友。

柳云怡听完好朋友的话,笑着说,咱当老师的不就盼着这一天吗?

叶之宏好像不认识似的,从上到下打量了柳云怡半天,说,云怡,我不知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装的?不能对好朋友都不说真话,否则你最好的朋友就要离开你了。

柳云怡没回答她的话,一双秀目上下打量了叶之宏之后,又摸摸她的裙子笑着说,这裙子质地好,花色好别致,像油画。哪个商场买的,当代,还是双安?价格不菲吧。

叶之宏把柳云怡手推开,悄声说,你没发现米亚亚昨天晚上演出多加了三个动作吗?她不是在跟小姐配戏,她在表现自己。她米亚亚第一次来考试,一张口南腔北调的,要不是你多次找团长,说她身上有股倔劲,肯定成功;说她眼睛会说话,是天生的闺门旦,她哪可能进到咱们团?可她倒好,翅膀还没硬,就公开抢老师的戏,这唱的哪是春香,分明一个青春版的杜丽娘嘛,一会儿扭腰,一会儿弄姿,心术不正嘛!现在有的小姑娘,哼,不是我说,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我朋友说她们团一个小姑娘,来团后,为了争主角,生生把团长、编剧、导演全拿下了。现在什么角色她都演,一下子就红遍大半个中国了。

如果她有本事,红也正常。如果她没那本事,她也红不长久。唱戏,可不是其他,没有功夫,在舞台上是站不长的。别人不懂,你还不懂?

好了,我知道你从来听不进别人的意见,有你哭的时候,到时可别说我没劝你。

柳云怡拍拍老朋友的肩膀,说,言重了,言重了。这条裙子真的很适合你。说着,锣鼓停了,她忙给叶之宏摆摆手,说,我得跟米亚亚说道说道,她晃扇的动作做得不流畅。

算我白说了。叶之宏叹了一声,左手朝后摆摆,头也不回地走了。

刚下班,米亚亚就敲响了柳云怡的家门,她平常来都会提前打电话的。这让柳云怡很不舒服,但还是礼貌地让进了屋。老师,我妈妈让我给你带了箱葛根粉来,是我爸爸从很高的山上挖的。葛根粉有“千年人参”之称,降压降脂养颜,好处可多了,冲着喝或勾兑、调汤、拌肉,都可以。

我真不需要。柳云怡淡淡地说着,拿一张纸巾夹起地上一个头发团扔进了垃圾桶里。她想说自己要出门让客人识趣地告辞,可茶几上一捆正在择的韭菜分明已替她做了回答。

爱人高云飞加班要晚点儿回来,家里就她一个人。女儿在外地上大学,学的是什么材料分析学,从小柳云怡就想让她学昆剧,谁知女儿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后来给她报了昆剧班,女儿去一次,哭一次。嗓子都哭哑了,柳云怡才作罢。问她为什么不学,她说她看到妈妈唱戏太苦了,自己的人生可不愿意在一个个老掉牙的爱情故事里度过。这句话差点让柳云怡给她一巴掌,从此就死了让女儿学戏的心。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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