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
这些年来，身边不少人的身体似乎是一夜之间亮起了红灯，大多因他们去医院做了体检。别看这些人平时欢天喜地活蹦乱跳的样子，一旦上医院去做体检，心情还是忐忑的。万一查出了啥疾病，又该如何面对，其实大多数人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这人啊，总觉得疾病是他人的，只要没降临到自己头上，总是云淡风轻的泰然自若。
前不久，有个友人陪妻子去医院检查身体，自己也顺便做了一次体检。检查结果出来了——肺癌中期。友人的精神世界顿时坍塌了，他根本没做好面对疾病的准备。现在，友人通过中医做着保守治疗。我去探望他，他感叹说：“平时还是去医院做体检，这样可以及时防治和治疗。”友人的求生欲望很大，在这尘世，他还有太多的执念，太多的不敢放下。
还有一个退休的同事，退休后过着云游天下的生活，自信人生五百年的他，常感觉头疼，被妻子推搡着上医院做了一次体检，诊断是颅内肿瘤，手术后在家康复。这个同事在人生的至暗时刻，把后事都一一交代了，存款密码、房屋处理，甚至还拟出了自己追悼会上出席人员的名单。我去看望他时，他郑重告诉我，在他追悼会上的名单上有我。“你来吗？”他试探性地问我。我安慰他：“你身体基础扎实，安心配合治疗，一定会好起来的。”病人其实对一些贴心的安慰嗷嗷待哺，只见他满眼是泪，一把抓住我的手说：“我会好起来吗，会好起来吗？”我点点头说：“一定行，一定能。”而今这个同事，常在微信里对我报告他每天的生活动态，太阳每天升起着希望，星光伴随着宁静梦乡。
到医院做体检，去与不去，我与我周旋已久。平时对自己的身体极度自信，或者自我敷衍着。看多了身边熟悉之人生命的去去来来，或者一场疾病的猝然降临让生命显出脆弱之态，才发现疾病是生命的一部分，一直如影相随着自己的人生。
体检的项目多，血常规、肝肾功能、骨密度、肿瘤标志物、CT检查、心电图、肝胆脾胰……来自娘胎里的身体，从哇哇啼哭落地人世的那一天开始，经过这些年的使用、折腾、摔打，身体里的器官，即使没有千疮百孔，至少也经历了折旧与衰老。体检的目的，就是给你一次满怀善意的提醒，属于你的身体，请你珍惜，请你善待，请你悠着点儿。
今年春上，我在犹犹豫豫中去医院做了一次体检。头天晚上就按照医嘱清淡饮食，早晨起床后不再饮水，空腹去医院做体检。
在医院，依次经过了20多项身体指标的检查，我其实对自己的体检结果没有完全自信。第二天下午，体检结果就出来了，尿酸高、血脂高、胆边有小结石，其他指标无大碍。我看着自己的体检报告，一些医学上模糊的术语，我靠网络百度加以了解。我发现，在一张体检报告单前，让我对自己的身体是这么关心。
拿到体检报告单的当天晚上，我就拒绝了好几场夜宴。我提醒自己，做一个自律的人，做一个健康饮食的人。我甚至对那些不停劝我喝酒的人充满了厌恶之情，我要尽快与他们断了往来，对那些酒后的承诺，我早就持怀疑态度。我想，在这世上，谁是自己身体的忠诚伴侣呢？只有自己，才是诚实面对自我身体的人。
不过这样想时，心里又有凄凉漫过。在我人生的上半场，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不大都是一口酒、一口肉、一口空话的关系吗？如果我给予否定，我的人生又是多么苍白。果然，几天后，面对我一次一次推拒的饭局，一些人有了微词，再不来，就相互拉黑吧。像我这样一个无法果断拒绝美食的心软之人，很快重返鱼肉之欢的宴席，第一次重返夜宴的酒桌上，我像一个相声演员那样说出了经典的开场白：“我想死你们了啊。”恍惚的友情，在酒肉里再次得到了发酵。
但一次人生的意外，改变了我们饭局的节奏。前不久的一次夜宴上，少了一个饭局的热心组织者。这个人去医院做了一次体检，是肝癌晚期，真是晴天霹雳。一个月时间不到，他就在人间彻底退场，成了我们在饭局上喃喃呼唤的人。于是大家决定，今后多在家里陪陪亲人吃饭，饮食做到清淡健康为宜。那天晚上，我们几个人还掰起小指头像小学生一样计算起在一年365天的1000多顿饭中，有多少顿饭是与家人一起在灯火下吃的。
一个人到了医院后，见到了太多的生老病亡，面对生命的态度往往会有一种潜移默化的转变。想一想平时在名利场里的打滚，起码会在医院这种凝重氛围下消融稀释许多。不过人也是容易健忘的动物，往往一脚跨出了医院，名利的追逐又再次急切地涌上心头。但医院还是一个对我们生命时常提出警示的地方，它告诉你，不要在世俗人生当中，透支了自己的健康，要呵护你身体上的每一个器官。
现在，我也结交了几个医生做朋友，和他们在一起，我有一种踏实熨帖的感受。当一个医生来和你谈谈身体上发生的事，谈谈生老病死的话题，或叫你伸出舌头看看舌苔，顺便给你测测血压量量体温，让你有一种更接地气的滋润。
生命的日出，每一天都是新的。亲爱的身体，5大系统的206个器官，拥有完好的你，是我们毕生的祝福。
（作者系重庆市万州区五桥街道干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