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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百亿信托大佬身后事:黄浦江畔五星级酒店被拍卖强执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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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时报记者 帅可聪 陈锋 上海报道

2023年9月,因上海三至酒店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下称“三至公司”)未能及时归还银行巨额贷款,其名下上海虹口三至喜来登酒店大楼被强制拍卖,并以16.43亿元底价成交,但至今风波不断。

《华夏时报》记者近日独家获悉,曾由信托大佬高天国(已故)掌控的上海国之杰投资发展有限公司(下称“国之杰公司”)以其曾支付1.6亿元,通过“以租代售”的方式买下酒店大楼顶部两层为由,对拍卖执行提出异议。该案历经一审、二审,目前已发回上海金融法院重审。

在重审尚未开庭之际,2024年5月11日,上海金融法院入场启动查封酒店大量设施,并张贴有关公告。随后,酒店方发布公开声明回应,表示将通过合法途径积极向法院和相关机构反映诉求。据悉,随着酒店关门在即,上百名员工安置、赔偿问题有待依法妥善解决。

五星级酒店被拍卖

上海虹口三至喜来登酒店,位于上海市虹口区四平路59号,此处距离黄浦江仅约1.5公里。酒店大楼竣工于2012年,建筑面积超7.3万平方米,实际总层数37层,高层可眺望黄浦江景色,金茂大厦、东方明珠塔等标志性建筑尽收眼底,视野极佳。

2013年,业主方三至公司引入国际知名连锁酒店品牌喜来登管理运营。据工作人员介绍,酒店共有471间客房,普通房间每晚价格在千元上下,过往多年经营良好。不过,今年以来随着喜来登方面撤牌处理,以及被携程等平台下架产品,酒店运营举步维艰。

商海沉浮,波诡云谲。这家原本经营良好的五星级酒店被拍卖,还要从已故信托大佬高天国说起。

高天国1951年出生,四川阆中人,一生大起大落,极富传奇性。公开报道显示,其早年曾在河南中建第七工程局担任副局长,下海经商后在房地产业积累大量财富。1999年,他创建国之杰公司,国之杰此后成为其主要资本运作平台。2002年,国之杰入股鞍山信托,逐步成为控股股东,后将鞍山信托更名为安信信托(600816.SH,已重组为建元信托)。2019年,高天国曾以115亿元财富位列胡润百富榜第336位。

然而,2019年前后,安信信托大量产品开始出现逾期,高天国麻烦不断。2020年6月5日晚,安信信托公告称,公司收到实控人高天国家属的通知,高天国因涉嫌违法发放贷款罪,被上海市公安局刑事拘留。后因其身患重疾,得以保外就医。2022年4月,高天国因病逝世。

天眼查信息显示,三至公司的100%股权由上海凯盟投资发展有限公司(下称“凯盟投资”)持有。而凯盟投资的控股股东为四川信托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董事长为高天国。此外,高天国曾担任三至公司董事。

高天国生前被抓,正是三至酒店被拍卖的导火索之一。据悉,2019年5月,三至公司曾以酒店大楼全幢抵押,向某大型银行贷款19.4亿元,用于归还他行贷款及股东借款。贷款期限为15年,贷款年利率6.37%,按季结息。凯盟投资、国之杰公司、高天国为此提供担保。

在得知高天国因涉嫌刑事犯罪被采取限制措施后,这家大型银行以此作为理由之一,迅速启动诉讼程序,宣告贷款全部到期并要求三至酒店立即偿还,同时要求各担保人承担担保责任。2020年6月1日,上海金融法院对此立案,2021年11月2日判决银行胜诉,后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于2022年6月30日二审维持原判。

根据判决,三至酒店需偿还本金19.23亿元,加上利息、逾期利息共计超过22亿元。2022年10月27日,由于迟迟未能履行判决,上海金融法院于是作出裁定,变卖三至酒店大楼。

2023年9月20日,三至酒店大楼全幢被挂上阿里司法拍卖平台开始拍卖,为期三天。大楼评估价为23.459亿元,起拍价16.43亿元。这场拍卖最终仅有一人报名,但却吸引了上万人在线围观。9月23日9时53分,距离拍卖时间截止仅剩7分钟,上海裕自商业管理有限公司(下称“裕自公司”)以16.43亿元的底价成功拍下。

天眼查显示,裕自公司成立于2023年8月28日,距离拍卖时间不足一月。裕自公司由两名股东分别持股50%,即江苏恒峰投资发展有限公司和溧阳万峰投资发展有限公司,二者背后均为江苏民企巨头金峰水泥集团。

1.6亿元“以租代售”

价值十多亿元的拍卖虽然一时落幕,但幕后的权利争夺并未由此结束。

2023年10月20日,国之杰公司向上海金融法院提出执行异议,以其实际承租三至酒店大楼顶部两层等事实为由,要求撤销拍卖裁定,并认定裕自公司的竞买结果无效。该公司认为,其取得租赁权利的时间早于法院查封时间,且作为实际承租人享有优先购买权,法院在裁定拍卖的过程中未能查明其实际承租,也未提前通知其参与竞拍,违反了相应的法律规定。并且,无论是否撤销拍卖结果,国之杰公司应当在租赁合同期限内对案涉房产始终享有租赁权利。

《华夏时报》记者现场探访了解到,三至酒店所在大楼最高为39层,但实际上只有37层,因商业忌讳并未编号13层和14层。酒店资深员工告诉记者,自酒店开业以来,大楼顶部两层一直是独立存在,属于酒店员工及客人不能涉足的区域。

知情人士向《华夏时报》记者透露,国之杰公司当初的本意是买下顶部两层,而非租赁,并为此先后支付了共计1.6亿元,但由于产权无法分割,只能采取“以租代售”的方式。据其提供的相关照片显示,顶部两层区域曾用作艺术展览场所。

相关租赁协议显示,2013年7月15日,国之杰公司与三至公司签署《租赁合同》,约定国之杰公司承租三至酒店大楼38—39层(实际产证楼层36—37层)以及地下停车位20个。租赁期限为20年,自2013年8月1日起算,租赁期满后自动展期20年,以此类推至2054年5月24日(土地使用权到期日)。

相关协议亦载明,国之杰原计划是购买标的房屋,但因三至公司权利受限只能保留自持,短期内无法办理产权变更手续。若经相关部门同意可以办理产权转让手续后,双方另行签署正式的买卖合同,国之杰支付的1.6亿元自动转化为购房款及相关费用。在产权变更前,1.6亿元款项将作为全部预付租金及各项其他费用,且已全部付清。

不过,2023年10月30日,上海金融法院作出裁定,驳回国之杰公司的异议请求。上海金融法院认为,异议人国之杰公司称其系案涉房产租赁权人且已支付全部租赁费用,但其仅提供了租赁合同复印件,并未提供其租赁案涉房产相关备案登记证明及相应租金支付凭证,也未举证证明其实际占有、使用案涉房产等事实,故难以认定国之杰公司对案涉房产享有租赁权。国之杰公司系相关案件被执行人,故其无法以案外人身份申请执行异议。

此后,国之杰公司不服,向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申请复议。上海高院认为,国之杰公司虽系本案被执行人,但其针对另一被执行人三至酒店名下案涉房产主张租赁权,符合第二百三十八条规定的案外人条件,并于2024年4月10日裁定发回重审。

5月21日,知情人士告诉记者,目前该案重审尚未开庭,上海金融法院已于近期组成合议庭。

员工赔偿问题有待妥善解决

然而,执行异议、发回重审,并未能影响执行程序的推进。2024年5月11日,上海金融法院出动大批人手,查封了三至酒店大部分客房及设施。

法院当天在酒店张贴的公告显示,三至公司名下虹口区四平路59号全幢不动产,已由裕自公司竞买成交并办理过户。依法责令被执行人三至公司及占有、使用该不动产的案外人自公告发布起15日内(2024年5月26日24时前)自行搬出,逾期未搬出的,将依法强制执行,相关费用由被执行人、案外人承担,并视情对相关责任人采取罚款、拘留等妨碍执行的强制措施,情节严重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这意味着,这家经营已十余年的酒店,本周日将是其最后一个营业日。据酒店员工透露,按有关方面要求,张贴公告后,酒店不得迎接新客,此前预约的还需与客人沟通取消。

5月13日,三至酒店方面张贴并在网络发布公开声明,称上海金融法院尚未重审前述执行异议之际,于5月11日到酒店采取张贴公告、查封客房、劝退住客等执行行为,因事先未接到执法通知,未能及时与客人、员工、合作方通报,为此造成的影响和损失表示歉意。同时,后续将通过合法途径积极向法院和相关机构反映诉求。

前检察官、北京合弘威宇律师事务所副主任魏景峰接受《华夏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根据民诉法解释的规定,案外人执行异议之诉审理期间,人民法院不得对执行标的进行处分。但申请执行人请求人民法院继续执行并提供相应担保的,人民法院可以准许。

据知情人士称,申请执行的这家上市银行,为推动执行程序,曾向法院提供载有相关担保承诺的函件,表示如因执行行为造成损害愿意赔偿。不过,国之杰公司方面对此提出质疑,认为相关承诺函并非法律意义上充分、有效的执行担保,不符合有关法律规定。记者查阅该上市银行信披资料,并未发现出具有关担保函的公告。

随着强制执行程序的推进,酒店关门在即,上百名员工后续如何安置、赔偿也引发担忧。一位酒店员工告诉记者,在酒店180余名员工中,有大约三分之一为签署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的老员工。买家裕自公司于5月7日曾出具用工意向书,表示接收场所后将组织新酒店开业,并优先录用原酒店服务人员,但这并未彻底打消员工忧虑。

“在酒店工作十多年,已经打算在这儿干到退休,从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上述酒店员工表示。其认为,过去多年酒店经营较好,员工们兢兢业业的工作,最后却可能被迫离职,应该按照违法解除劳动合同依法予以赔偿。

据悉,5月22日,就赔偿相关问题,数位酒店员工代表已赴上海金融法院及有关部门递交诉求材料,并希望得到明确答复及解决方案。

记者注意到,上海金融法院官方微信近日转载的一则新闻短视频显示,在5月11日强制执行的过程中,执行法官表示,做了最大的努力争取了一笔补偿款,如果需要解除合同、需要赔偿,法院将按照规定把钱优先拨付给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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