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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支古怪的笔破云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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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思和

花城出版社新推出了虹影的长篇小说《不死鸟》。她那支古怪的文学想象之笔,穿透文本时空的屏障,隐约碰触历史的某些神秘片段,但又戛然而止,给读者留下了丰富的想象空间。

这部小说是由三个相关联的中篇连缀成的一部长篇。我注意的是作家写作进度,这三部篇幅不大的中篇,几乎是一个年头完成一部。这说明《不死鸟》不是一部随意结构的长篇小说,而是经过了作家精心的结构布局。我比较喜欢的是第一部,它可以成为一个独立中篇,单纯而精致,充满童话般的诗意。1969年,七岁的女孩小六到姨妈(妈妈的挚友)家住一段时间,住家边上是重庆西区动物园,兽苑虎啸猿啼,山城云遮雾障,女孩如梦似醒,越窗而出,与一个干干净净的滑板少年相从游戏。老街尽头,星光灿烂,让人联想到美剧《三体》里的奇幻呈现。或许少年叶子是幽灵魅影,或许姨妈和另一个疯女人的恩怨情仇导致了一场凶杀案,但七岁女孩的记忆模糊,难辨真幻。第二部的叙事时间是1981年,小六刚好十九岁,一个情窦初开的大学生。她身边又出现了自称叶子妹妹的玉子,妖冶而古怪。她是疯女人唐庆芳的女儿,她要弄明白叶子失踪的真相,要为母亲洗冤,甚至不惜向小六施以报复,差一点酝酿成又一个凶杀案。简直是一个谜团未解,又被另一个谜团所覆盖。第二部写的是少女的奇幻遭遇,呼应了第一部的童年魔幻记忆。小说叙述到此,三个真正的主角尚未正式登场,只是若隐若现地浮现在女孩汹涌的脑海里。

小说篇名曰:不死鸟。传说在巫山有种鸟,为仙女所变,即使打死,瞬间即会复活。小说塑造了三个四川女子:一个是小六的母亲唐素惠,一个是小六的“姨妈”唐玉英,还有一个是疯女人唐庆芳,他们不是亲姐妹却是同乡同族,风华正茂时,携手闯荡在山城重庆,成为小说叙事者心目中的三只“不死鸟”。正如穿梭在三个女人中间的男人董江所形容的:“难道你们三个不是吗?不死鸟是传说,而你们呢,有一天会成为传奇。”这部小说所写的,就是关于三个女人的“传奇”。我们没有见到她们的涅槃新生,她们还在苦难中挣扎,藏污纳垢的苦难,竟然成为不死鸟的一种历练。

如果用个比喻:整部小说构成一个完整的人体,那么第一部、第二部只是画出了两条腿和一双手,还没有显现出整个人形,唯有第三部体量庞杂,成为拼接手脚并赋以生命魂魄的体躯与头脑,是这部小说的核心所在。第三部中,叙事者站在1983年逆向探寻1945年的山城秘密,但由于当事人守口如瓶,叙事者能够探到的所谓“秘密”,只是一个稚嫩的女学生用贫乏知识拼凑出来的历史“想象”,只能说是一个“传奇”,而不是真相。作家虹影通过小六的想象,虚构了一段传奇故事:抗战末年,三个姑娘在山城重庆卷入一个复杂的刺杀事件,这里面牵连到国民党军统中统两股力量、敌伪侵略势力,还有中共地下活动,案情扑朔迷离。叙事者小六对母亲、姨妈一辈人的历史真相最终还是一头雾水,她对历史的想象充满浪漫、时尚的情调,然而文本所遮蔽的“不死鸟”的真正秘密,要远比文字所表现的传奇故事幽暗得多,也严酷得多。

在虹影的小说里,始终凝聚着一种实实在在的不变的元素,那就是作家对母亲、对故乡的挚爱。虹影在自己的小说里一遍遍书写山城重庆、朝天门码头和挣扎在社会底层的母亲,她在《不死鸟》的后记里写下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话:“重庆相对上海,对我而言是不同的写作经验。上海始终是传奇,而重庆不仅是传奇,还多了一种魔幻、一种记忆、一种钻心的疼痛,跟我母亲的记忆相同。”在书的题记中,她又把这种对母亲和故乡的爱传递给自己的女儿:

给瑟珀——一个2007年出生的女孩,记住这儿永远是你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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