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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死亡之海”:罗布泊究竟有多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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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自驾进入罗布泊车队3人死亡1人失联”的消息引发人们关注,也让一度沉寂的“死亡之海”罗布泊再度进入视野。这不禁让人诧异:在科技,特别是通讯如此发达的今天,乘坐现代越野车的探险队,仍有遭遇事故的风险。

历史上的罗布泊,曾是波澜万顷的咸水湖,但最终逐渐干涸,沦为盐层地带和沙漠。东晋高僧法显描述罗布泊:“沙河多有恶鬼热风,遇则皆死,无一全者。”(《法显传校注》)随着隋唐之际这一地区水系的彻底干涸,罗布泊吞噬了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构成了一串长长的名单,诉说着“死亡之海”的故事……

文 | 成蹊

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国家人文历史”(ID:gjrwls),原文首发于2023年8月4日,原标题为《迷失“死亡之海”:罗布泊究竟有多危险?》,不代表瞭望智库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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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沧海:楼兰故地

罗布泊,又称罗布淖尔。由于形状宛如人耳,被誉为“地球之耳”。《山海经》称其为“幼泽”,也有称泑泽、盐泽、蒲昌海、牢兰海、辅日海、临海、洛普池、罗布池等多种名称。罗布泊位于塔里木盆地东部的最低处,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最东缘,若羌县北部,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东南部,中心在北纬40.5°,东经90.3°,海拔780米左右,塔里木河、孔雀河、车尔臣河、疏勒河等汇集于此,曾是中国第二大咸水湖,面积约2400-3000平方公里。

如今,这里的气候异常干燥、炎热,年平均气温11.6℃,夏季最高气温>40℃,冬季最低气温在-20℃以下,年降水量20毫米,蒸发量>3000毫米,年日照时数>3200小时,年积温>4500℃。风蚀强烈,全年盛行东北风,3-5月为多风季节,6-8月为大风季节,8级大风日多于60天,常常引起沙暴天气,位于罗布泊下风向的若羌、且末地区每年浮尘天气有115-193天。

站在今天的罗布泊,极目望去尽是漫漫黄沙,满目苍凉。然而,在2000多年前,这里却是碧波荡漾的万顷湖泊。典籍中记载的“楼兰国”就在彼时还是湖泊的罗布泊畔。

楼兰古城位于罗布泊的西北端,在古塔里木河形成的一个小三角洲上。这片小三角洲很早就有人类居住,据碳-14测定,这片土地在公元前1800年就有人类活动的痕迹。早在张骞出使西域前,楼兰国和楼兰城就已存在。《史记·大宛列传》记载,彼时张骞向汉武帝报告:“楼兰、姑师邑有城郭,临盐泽。”然而,尽管此时的罗布泊是咸水湖,这片土地上的生活还是非常艰辛。

《汉书·西域传》记载:“鄯善国,本名楼兰,……地沙卤,少田,寄田仰谷旁国。……多葭苇、柽柳、胡桐、白草。民随畜牧逐水草,有驴马,多橐它。”“楼兰国最在东垂,近汉,当白龙堆,乏水草,常主发导,负水儋粮,送迎汉使……”这些都说明此时古楼兰地区的土地沙漠化和盐碱化问题十分严重,以至于影响到了农业生产,导致楼兰“寄田仰谷旁国”,依赖从塔里木盆地中的其他绿洲国家进口粮食以维系生存。

汉代在确定西域都护治所所在地时,也避开此地,选择了土地相对肥沃、便于开垦耕种的乌垒城(《史记·西域传》:“都护治乌垒城,去阳关二千七百三十八里,与渠犁田官相近,土地肥饶,于西域为中,故都护治焉。”)。征和年间(前92-89),桑弘羊向汉武帝建议在轮台和渠犁一带屯垦,认为轮台、捷枝、渠犁面积广大、土地肥沃、水源充沛,适合开垦种粮,其中也没有提到楼兰(《汉书·西域传》:“故轮台以东,捷枝、渠犁皆故国,地广,饶水草,有溉田五千顷以上。处温和、田美,可益通沟渠,种五谷……。臣愚以为可遣屯田卒,诣故轮台以东,置校尉三人分护,各举图地形,通利沟渠,务使以时益种五谷。”)因此,尽管此时的罗布泊还是波光粼粼的湖泊,但这一地区的生存环境还是比较恶劣。

然而,由于楼兰城所在位置在塔里木河最东端,且它的东面又是一片面积为数千乃至上万平方公里的荒漠——白龙堆——历来被过往商旅视为畏途,故而楼兰城成为往来于丝绸之路上的商队进行补给的要地。楼兰的地位变得日益重要。东汉永平十六年(73),班超在楼兰国(当时叫鄯善国)袭杀北匈奴使者,促使楼兰王归汉。从此之后,楼兰成为东汉控制西域的一个重镇。

当历史的车轮缓缓驶过公元4世纪,由于气候变化,高山冰川融水量减少,原注入罗布泊的孔雀河等河流消滞于沙漠中,加之塔里木河带来的大量泥沙导致河床流荡不定,造成河流改道流向台马特湖,使流入罗布泊的水量进一步减少。随着我国西北气候逐渐干燥,由台马特湖经喀喇苦顺盐沼流入罗布泊的水量更为减少,湖面持续萎缩,原本就是咸水湖的罗布泊变得更加酷咸,不堪使用,人们不得不迁徙别处。于是,曾声名赫赫的楼兰国,从历史上消失了。

史不记载,传不留名。当唐玄奘于公元7世纪中叶路过楼兰故地时,留下了“国久空旷,域皆荒芜”“城郭巍然,人烟断绝”的记载,楼兰故地成为不毛之地。经过漫长风沙的摧残,古城踪迹泯灭。荒芜、苍凉成为人们对这一地区的印象,一直延续到近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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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沙海:寻水失踪

成为荒漠的罗布泊,在新中国成立后,因其荒无人烟、远离人类聚居区,被选定为我国的核试验基地,先后在这里升腾起原子弹和氢弹的蘑菇云。

后来,让它再次引起人们关注与热议的,则是20世纪80年代著名科学家彭加木的失踪。

1980年5月3日,时任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副院长的彭加木率领一支由地理、化学、气象、土壤、沙漠和考古人员组成的考察队,由北向南纵贯罗布泊,进行科学考察。

此前,彭加木已经进入罗布泊考察过3次,并在60年代撰写过《踏勘报告》,认为这一地区存在大量钾盐,并推测还存在其他稀有金属和重水等矿藏。

5月9日,考察队一行乘坐3辆汽车,迎着漫天风沙,在大漠中艰难蠕动。第二天,他们进入罗布泊中心地带。据考察队员回忆,罗布泊的地面上全是白灰色的盐碱土,中午气温高达48℃,空气仿佛停滞一般,一丝风都没有,让人喘不过气。考察队顾不得天气的炎热干燥,在彭加木的指导下,开始考察。他们就地挖了一个深坑,里面露出灰绿色的沙土层,中间夹杂着颗粒状的石膏层,用嘴一尝,味道咸且苦,考察队认为应该是钾盐和某种元素。

5月13日,他们来到罗布泊南端的盐壳地带,剥开仅有2厘米厚的尘土,露出枕块般的结晶盐。彭加木急忙拿出笔记做了记录,并说这下面是宝物,如若开发,用途很大。这时,他们在大约东经90°23′、北纬39°56′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扎着红绸带的标杆,上面写着“科80-001”,标志着人类有史可考的第一次踏足这里。

6月2日,考察队的饮用水基本用尽,队员们在滚烫的沙漠中艰难跋涉。他们有时挖一个深坑,将头埋在沙子里呼吸一点潮湿的空气以缓解干渴。作为领队的彭加木的心情更加焦躁,因为他知道没有水人支撑不了多久,特别是在高温、干燥的沙漠中,缺水则意味着死亡。他一边探路考察,一边寻找水源。据同行队员回忆,一天下午,他们忽然发现了一片小草。彭加木很高兴,离着很远就向大家呼喊:“你们快来看,发现了绿色植物,我们有活路了!”不久,考察队终于穿过了盐壳带。

6月5日,对于考察队来说是一个永远值得铭记的日子。这一天,在彭加木的率领下,他们由北向南穿过了干涸的罗布泊湖底,按计划到达了本次考察的终点——新疆农垦总局的米兰农场,史无前例地完成了可考的人类首次纵贯罗布泊湖底的任务。

据司机王万轩回忆,彭加木失踪的准确时间应该是1980年6月17日10时30分,地点是罗布泊东南方向的库木库都克(维吾尔语“沙井”的意思)以西8公里处。6月11日,当考察队完成科考任务在米兰农场修整之后,准备沿着古丝绸之路南线,再次横贯罗布泊地区,取道敦煌返回乌鲁木齐,进而结束这次为期两个多月的野外科考。一行人昼伏夜行、风餐露宿,在6月16日中午12时左右,来到了库木库都克以西约8公里处。此时,考察队携带的汽油和饮用水几乎耗尽,路程还有约400公里。

考察队深知,在沙漠不能断水。大家决定就地找水。当天下午,没有找到。晚上,考察队决定向当地驻军发报求援,并准备第二天继续找水。彭加木亲自起草了电报:“我们缺水和油,请求紧急支援油、水各500公斤。”用直升机运输水比油还贵,彭加木并不愿意浪费国家经费,而是指望能够就地解决水的问题。根据地名含义和多年经验,他判定这一地区应该是有水的。

6月17日上午9时,部队回电同意援助物资,并要求提供营地坐标。这让考察队悬着的心落了地。此时的考察队员有的回到帐篷休息,有的则在看书,只有彭加木还在外面徘徊。原来,他考虑到直升机运送一次物资要花费上万元,算下来1公斤水要二三十元且数量有限,当时各行各业都需要经费投入,能够自己解决水的问题肯定最好,而且如果找到水源还能为今后在这里考察提供方便。

6月17日下午1时,王万轩到车里取衣服时,在一本地图册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是彭加木的字迹:“我向东面去找水井。彭。六月十七日十点三十。”王万轩看后大吃一惊,赶紧通知其他队员。这时周围的气温高达50多摄氏度,单人在沙漠里找水是极其危险的。队员们赶忙分头寻找,但直到天黑也没有找到彭加木的踪迹。他们在沙丘上升起一堆篝火,希望彭加木看到火光后能辨明方向回来。3辆汽车也被他们开上沙丘,向着不同方向打开车灯,用6条灯柱为彭加木指明回来的方向。每隔1小时,他们就发射一颗信号弹,意图通过信号弹的红色弧线告诉彭加木营地的方位。整整一夜,考察队都没有合眼,却仍不见彭加木归来。

6月18日中午,地表附近温度高达64℃,一架由乌鲁木齐方向飞来的直升机降落在营地附近。部队送来了考察队急需的水等物资。考察队成员陈百泉和王万轩登上飞机,在库木库都克上空以超低空状态反复搜索,依然不见彭加木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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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瀚海:搜寻无果

彭加木失踪后,中央和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政军部门采取了一系列紧急措施进行搜寻。

6月18日之后,新疆军区派出数十架次的直-5和运-5,以50-100米的超低空飞行姿态,围绕库木库都克,在东西长约140公里、南北宽约60公里的地带反复搜索。

6月20日,一支由28人组成的军民联合搜寻小组,乘车赶到“720”基地,然后由西向东前往库木库都克方向寻找。与此同时,敦煌方向也派出地面部队,沿着古疏勒河河道,自东向西往库木库都克方向搜寻。

6月底7月初,搜寻工作进入高潮。地面上黑压压的搜索队和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飞机密切配合,将以库木库都克为中心、方圆数百里的地区像用篦子梳头一样仔细搜寻个遍。政府还专门从上海、南京、济南借用了6对嗅觉极为灵敏的军犬加入搜寻队伍。可是,尽管出动了如此庞大的力量、进行了如此缜密的搜寻,彭加木的踪迹仍然没有找到。人们从焦虑、忧心,开始感到无能为力。

后来,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派出一支小分队,在考察队的营地,即彭加木遇难的地方附近,树起了一座高1.05米、宽0.7米的水泥标志,上面写着:“1980年6月17日彭加木同志在此进行科学考察时不幸遇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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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谜团:彭加木在哪里?

彭加木去了哪里,或者说他究竟是怎样遇难的,从80年代到今天,有很多猜测,其中甚至有诸如“双鱼玉佩”、遭遇外星人这类奇幻的推测。当时有人认为,彭加木可能陷入了罗布泊的沼泽,但据考察队员回忆,库木库都克一带干旱缺水,都结成了坚硬的盐壳,飞机都可以降落,人根本不可能陷进去。还有人提出,参与搜寻的部队曾在敦煌一带发现地面上有白色的狼粪,彭加木可能被野兽伤害。

但据资料显示,库木库都克附近只有骆驼、黄羊和野兔,没有大型猛兽。还有人怀疑彭加木是被“敌对势力”劫持或者杀害。尽管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但参与搜寻的部队官兵认为那一带荒无人烟,并且大漠中气温高达50多摄氏度,人要生存必须携带足够的水。在直升机搜索的过程中,他们只发现一行单行的脚印,后来随着地面变硬脚印消失以致无法寻找。后来证实这串脚印属于彭加木。由此也否定了“敌对势力”的说法。

据彭加木的众多亲友推测,他应该是在找水的过程中因旧病复发体力不支,最后被流沙掩埋。原来,在进疆工作后,彭加木就患上纵隔恶性肿瘤,这是一种长在心脏、气管和食道之间的肿瘤。当时,彭加木的肿瘤已经长到两个拳头那么大,非常严重。后来在上海中山医院治疗时,医生又在他的骨髓里检查出了“异常网状细胞”,证实他又患有另一种恶性疾病——网状细胞淋巴瘤。据医学文献记载,一般纵隔恶性肿瘤最多活2年,而网状细胞淋巴瘤除个别特例外一般只有3个月的生存期。为挽救彭加木的生命,党和国家进口了一批珍贵的药物,总算保住了他的性命。但医生也说,虽然他的命暂时保住了,但随时可能复发。

实际上,在考察罗布泊之前,彭加木一直在服药。据考察队员回忆,进入罗布泊考察后,彭加木曾自言自语地叹息:“恐怕老毛病又犯了!”并露出痛苦的神色。据此推断,在找水之前,他的旧疾已经复发,这应当是导致彭加木失踪的原因。

而今,彭加木失踪已经有43年,而罗布泊依旧以它的神秘吸引着无数喜欢探险的人。但是,在进入罗布泊之前,一定要严格遵守当地的安全规则,携带足够的水、食物、油料以及相应药物,并且尽量避免在七八月份的高温时节进入。

最重要的,还是要在事先向相关部门报批申请,以便及时得到帮助。须知,这是号称“死亡之海”的罗布泊啊!

参考文献:

①《法显传校注》,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11月。

②《山海经笺疏》,北京:中华书局,2019年8月。

③《史记》,北京:中华书局,2014年9月。

④《汉书》,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6月。

⑤王守春:《楼兰古城兴废的历史教训》,《中国历史地理论丛》2002年6月。

⑥林琳:《楼兰古城之谜》(上、下),《文史杂志》1988年3月、4月。

⑦唐尚书:《汉唐间罗布泊地区的环境演变研究》,兰州大学博士论文,2019年5月。

⑧张勇:《彭加木失踪详情》,《科技文萃》1995年8月。

⑨王瑟:《彭加木:魂归罗布泊》,《光明日报》2006年4月30日第005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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