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财经

【草木情缘】青蒿呦呦

粮油市场报

关注

青蒿禀天地芬烈之气以生,其花浓香、其叶淡苦,能泄热退热杀虫。青蒿沐风栉雨,默默无闻却不负阳光雨露的滋养,宁静,淡泊,无私奉献,深得世人喜爱。

在漳东平原,青蒿只是一种平平常常的乡村植物。

雨水节气后,青蒿破土萌芽,细细的茎,嫩嫩的绿,几近透明,叶片则是细细碎碎的绿,有时是零星的几株,有时可能是一片,也是和草们夹杂在一起。春去夏来,阳光灼热,草木繁盛,走在乡间,有一种清苦味被暑热蒸腾着,送至乡民鼻息。人们深吸一口,混沌的头脑顿时清醒起来。

配图来自网络,下同

青蒿是菊科蒿属植物黄花蒿,在海拔较低、湿润的河岸沙地、山谷林缘以及路旁,都能见到它的身影。“二月生苗,茎粗如指而肥软,茎叶色并深青。其叶微似茵陈,而面背俱青,其根白硬。七八月开细黄花,颇香。结实大如麻子,中有细子。”这是李时珍对它的描绘。简单地讲就是个大、叶细、茎直、花碎、色青,性寒、味苦。

我认识的青蒿是,禀天地芬烈之气以生,其花浓香、其叶淡苦,能泄热退热杀虫。

那时乡村的夏天,蚊虫很多。白天晚上都有,傍晚尤其活跃,在房前屋后的竹林、灌木丛里成群地飞舞,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蚊虫已成为夏天乡村人们的公害。入夏之后,乡民们先是在房屋四周用喷雾器打农药灭杀,做一次大扫除大清洁。虫是怕烟熏的,而烟熏的最好材料就是青蒿和艾蒿之类散发着苦茵茵香味的植物。因此,晚霞铺天的傍晚,蜻蜓在院坝里飞来飞去时,祖父割回来一大捆青蒿,掺杂湿润杂草一起烧。浓烟中,烟熏味苦落味弥漫着,嗡叫的蚊虫要么快速逃离,要么被熏死,这个夜晚便可以在这苦香味里安然纳凉。我们躺在清凉的竹床上,沐浴着皎洁月色,望着天河里移动的星星,在凉悠悠的夜风里,酣然入眠。

夏日里,这种随处可得的青蒿,是我们寻常的药草,生疮长痘用它捣烂了敷,脚趾缝发炎用搓熟的蒿叶夹着隔离起来,睡一晚上起来就好了,就连牙痛时也可用它敷在疼痛的牙床处,比头痛粉还管用。

我对青蒿有着终生难忘的特别印记,那是痛苦的记忆。

那年月,学农是我们的必修课。春天到了,学校常常组织割青蒿,置入水田里沤肥,称为积绿肥。有一次,我不小心把几根带毛毛刺的一种绿色荆棘割入青蒿,挑送到学校支援的生产队,结果被人举报给班主任冯老师。冯老师严厉地批评了我,要我从灵魂深处检讨,说轻一点,是对农民感情不深,说重一点,是破坏农业生产。我的确不是故意的,我感到很无奈,沮丧极了。

后来长大了,读闲书,有了些见识,知道了晋国公子重耳被毛茸茸的白蒿救命的古老传说,也晓得了华佗把茵陈蒿的根、茎、叶进行分类试验,发现幼嫩茎叶可入药治黄痨病的故事,当然加上耳熟能详的艾蒿、苦蒿、野茼蒿,这才对“蒿”这个大家族有了更深入的认识。原来它们兄弟姐妹挺多的,幸运的是,它们竟都在我的故乡真实地存在着。

青蒿命里注定不同凡响。“呦呦鹿鸣,食野之蒿”,《诗经·小雅》里的名句,似乎注定了屠呦呦和青蒿的交集。2500多年后,住在浙江宁波市开明街的屠濂规听到女儿呱呱坠地的第一声啼哭,想起这首诗中蕴含的生命勃发、和谐美好的意象,激动地吟诵着“呦呦鹿鸣,食野之蒿”,给女儿取名“呦呦”。

时光流转到2015年,屠呦呦因发现青蒿素荣获“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她发现了青蒿素,这种药品可以有效降低疟疾患者的死亡率。”这是诺贝尔奖给予屠呦呦的颁奖理由。

屠呦呦倾尽一生心血研究,从种植物里提取了一种叫青蒿素的物质,使青蒿素及其制剂成为国际上公认的治疗恶性疟疾的首选药物,被非洲、美洲人称为“神药”。那从中提取青蒿素的这种叫青蒿的植物,正是我们家乡普普通通的青蒿。

屠呦呦在诺贝尔获奖感言中用极富诗意的语言感谢青蒿:一岁一枯荣的青蒿,生,就生出希望;死,就死出价值……青蒿就这样,沐风栉雨,默默无闻却不负阳光雨露的滋养,宁静,淡泊,无私奉献,深得世人喜爱。(原文刊登于2023年2月25日粮油市场报A04版)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