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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得名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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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成都日报锦观

成都得名考(二)

睡虎地秦墓《封诊式》竹简

巴蜀书社《成都得名研究》书影

□李殿元

关于“成都”得名问题,文史学者李殿元进行了较多的研究,先后撰写了十多篇论述“成都”如何得名的文章,从各方面阐述了“成都”这个名称所包含的意思是“在统一全国战略中走向成功之都”。“锦水”版将分期连载,以飨读者。

三 文献与考古对何时有“成都”的证明

何时有成都城和“成都”名?查阅先秦文献,发现在许多文献中都是记载有“成都”两字的。例如:

《山海经·大荒北经》:“大荒之中,有山,名曰成都,载天。”

睡虎地秦墓《封诊式》竹简。

《管子·治国篇》:“舜一徙成邑,二徙成都,叁徙成国。”

《庄子·杂篇·徐无鬼》:“舜有膻行,百姓悦之,故三徙成都,至邓之虚而十有万家。”

《尸子》卷下:“舜一徙成邑,再徙成都,三徙成国,其致四方之士。”

《吕氏春秋·慎大览·贵因》:“舜一徙成邑,再徙成都,三徙成国,而尧授之禅位,因人之心也。”

在这些先秦文献中的“成都”两字,除了《山海经》在“夸父追日”故事中的“成都,载天”(此言是指某座山的名称是“成都”“载天”即“戴天”,意思是山顶连接着天,形容极高)以外,其余皆是说尧舜禹三帝中的舜因为迁移了一次两次三次,逐渐形成城邑、都城,乃至国家。尧之所以把帝位让给了舜,就是在他的迁移过程中看到了人心所向。

可以肯定,这些先秦文献中的“成都”两字,均与后来作为蜀郡首府的成都无关。

到了汉代,在司马迁所著的《史记·五帝本纪》中有:“舜年二十以孝闻。……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史记·河渠书》:“于蜀,蜀守冰,凿离碓,辟沫水之害。穿二江成都之中。”

汉代学术领袖扬雄在《蜀王本纪》中有:“蜀王据有巴蜀之地,本治广都樊乡,徙居成都。”

作为城市名称的“成都”在典籍中的出现,是入汉以后的事。不过,地下出土文物证明,早在战国后期,其实就出现了作为城市之名的“成都”了。

1985年,在四川雅安荥经县同心村船棺葬出土有“成都”矛,时代为战国晚期,弧形窄刃,刺身呈柳叶状,圆弧形脊,中空至尖,弓形双耳间骹面铸饰一浅浮雕虎像。其一面为虎的头顶和前躯,另一面为虎头的下颚。虎首前端的骹面阴刻铭文“成都”二字,刺身脊上另阴刻一“公”字。此矛因铸“成都”二字,故称“成都矛”。

2017年,在成都蒲江飞虎村船棺葬墓群出土“成都”矛,时代为战国晚期,弧形刃,柳叶形刺身,圆弧形脊,弓形双耳间骹面铸有纹饰,一面为虎纹,一面为手心纹。虎纹前端的刺身脊上阴刻“成都”二字,手心纹前端的刺身脊上阴刻“公”字。此件矛与荥经同心村船棺葬出土的“成都”矛形制相似,在成都属首次发现。

1987年,在广元青川县白水区出土吕不韦戈,时代为战国晚期的公元前238年,现藏青川县文物管理所。援中部有凸棱,阑侧四穿,内一穿,援、胡、内有斜刃。内部两面均有铭文,共23字。正面刻铭为“九年相邦吕不韦造蜀守金东工守文居戈三成都”,背面铸文为“蜀东工”。铭文表明这件戈为秦国中央政府监造、成都本地“东工”制造。这是迄今发现最早有明确纪年、铭刻“成都”二字的实物资料。

1975年,在湖北云梦睡虎地出土秦简所见“成都”。《睡虎地秦墓竹简·封诊式》:“……令吏徒将传及恒书一封诣令史,可受代吏徒,以县次传诣成都,成都上恒书太守处,以律食。”

考古出土的战国时期与“成都”有关的实物资料,说明至迟在战国晚期,已有了“成都”这个地区或城市称谓。

《史记》《华阳国志》对何时有成都记载得很清楚。《史记·张仪列传》说:秦惠王二十二年(即更元九年),“卒起兵伐蜀,十月,取之,遂定蜀,贬蜀王更号为侯,而使陈庄相蜀。”《华阳国志·蜀志》记载:“周慎王五年,秦大夫张仪、司马错、都尉墨等从石牛道伐蜀。……冬十月,蜀平。”秦惠王二十二年、秦惠王更元九年、周慎王五年,都是公元前316年。即是说,在战国时期的公元前316年,秦军征服了古蜀国。

秦在征服古蜀后,将中原地区的统治方式推向了原蜀国辖区:首先废除王位制,实行封侯制,以稳定政局,收服民心,所以三封蜀侯,而蜀侯又三反;终罢蜀侯而置郡县,原蜀国辖区改称蜀郡,设郡守,大量移秦民入蜀。郡县制的设立,最终结束了各地割据状态,建立起正常的国家秩序。郡县制当然不能只有郡而无县,在蜀郡之下,第一批建立的就是成都、郫、临邛这3个县。按前引《华阳国志·蜀志》记载,作为都市的成都是在公元前311年正式成立的,至今已经有2332年的历史了。

四 古籍中的古蜀地名均为中原文字

《蜀王本纪》《华阳国志》记载有古蜀时期的许多地名:湔山、朱提、江源、汶山、郫、玉山、广都、樊乡、成都、瞿上、华阳、褒斜、熊耳、灵关、玉垒、峨眉、江、潜、绵、洛、南中、西山,等等。这些地名是古蜀时期就有的?还是后人追记的?

从文字形态看,所有涉及古蜀事的地名,无疑是与古蜀文化无关的中原文字。有没有可能是古蜀读音的延续或者遗存呢?也不可能!因为这些地名所包含的文化内涵,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属于中原文化。

史籍已载明,公元前316年,秦灭亡了古蜀,随后便是秦国在蜀地强力推行秦文化即中原文化。由于居民主体的改变,在外来先进文化因素的刺激和促进下,曾经辉煌的古蜀文化甚至可能存在的古蜀文字遂灰飞烟灭。到汉代,连古蜀时期的传统墓葬、器物器形、纹饰符号都急速减少乃至消逝。

正是因为古蜀文化的消逝而中原文化已在蜀地取得唯一独尊的地位,所以,西汉大学者扬雄才在《蜀王本纪》中下了这样的断言:“蜀之……时人民椎髻左衽,不晓文字,未有礼乐。”之所以说古蜀人“椎髻左衽,不晓文字,未有礼乐”,原因就是曾经发达的古蜀文化在当时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啊!也正因为如此,也才有了西汉初期蜀郡守文翁,因见“蜀地辟陋有蛮夷风”,而大倡教育,遂使蜀地很快转化为“好文雅”之邦的记载。

《蜀王本纪》《华阳国志》都是在古蜀国灭亡300年以后完成的。那时,古蜀文化(文字)已经完全消逝,所以著作者只能用中原文字去撰写。既然是中原文字,那么在其中所涉及的包括“开明王自梦廓移,乃徙治成都”等历史,究竟是用秦汉时期的地名去追记古蜀事迹,还是古蜀时期遗留下来的地名,就成了问题。

虽然《蜀王本纪》与《华阳国志》都载有“蜀王徙治成都”之事,不论是《蜀王本纪》所说的是“蜀王五世”,还是《华阳国志》所说的是“蜀王九世”,应该说,都与成都建城无关。因为,《蜀王本纪》《华阳国志》是在古蜀王国灭亡数百年,古蜀文化已经完全消失后由后人根据传说撰写的,但传说不一定是史实;这两本书使用的是中原文字,其中涉及的数十个地名都是秦汉时期的地名,不可能只有其中的“成都”是古蜀地名;成都的金沙遗址影响很大,但它并没有发现诸如三星堆遗址那样的城墙、街道,还不足以证明这里曾经是大都城;即使“蜀王徙治成都”之事确实存在,那也不过表示蜀王曾经到过此区域而已。正因为是传说而非史实,所以才会有“蜀王五世”与“蜀王九世”之不同的说法。

如果没有证据证明古蜀时期就有“成都”,那么,《华阳国志》中的九世开明“徙治成都”就可能是用秦汉时期的地名去追记古蜀事迹。对“开明王自梦廓移,乃徙治成都”的“成都”,应作这样的理解:九世开明王将他的统治中心区域进行迁徙,迁到了今天成都的这片区域。这种用著作者当时的语言、文字、名称,追记过往历史的表述方式是很常见的。例如,“李冰修建了都江堰”这句话在今天无疑是正常、正确的话;可是,在李冰时代却是没有“都江堰”这个称谓的。“都江堰”之名,是在《宋史·宗室(赵)不忧传》里才第一次出现。在司马迁《史记·河渠书》中,都江堰是被称作“离碓”的;在常璩的《华阳国志·蜀志》中,都江堰是被称作“湔堰”的。所以,说“李冰修建了都江堰”,是用今天大家都熟悉的名称去描述秦国时期的李冰之事啊!

之所以在战国晚期的公元前311年才有了成都,是因为“成都”的出现与得名是与秦的统一战略有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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