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连一株野生蔷薇都没有的南半球,探寻中国月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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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经济日报
到澳大利亚求学之后,笔者看到了很多在我国难以看到的珍稀植物和花卉:比如就读学校昆士兰大学主校区大门口的几株百年大树,春天开满一树树嫩黄嫩黄的球形花朵,那是澳洲金合欢;校园内昆大湖边上一棵棵硕大的蓝花楹,我国只有昆明植物园等地有引种;还有参天大树般的凤凰木,盛花时一片红红火火,让人傻傻地分不清哪儿是树冠花冠,哪儿是天际落霞。

昆大湖(UQ Lake)边上的蓝花楹
校园岗楼左边的那株老桩杜鹃,其岁数恐怕要比建校年代早得多。依据笔者对云南、四川深山里的野杜鹃之形态判断,其当属中国高山杜鹃。因此,每每经过,都要多看它一眼。

昆士兰大学主楼前的巨型高山杜鹃
我国花店里冬、春、夏三季可见的切花切叶木百合、蜡花、帝王花等,也都是澳洲的特产。
在植物资源如此丰富的南半球,你可知这里一株野生蔷薇都没有?是的,蔷薇属植物的自然分布以南、北两个半球为分界,能在野外见到野生蔷薇的地方就是北半球;而在南半球连一株野生蔷薇都没有。这就是物种自然分布的绝妙之处。
一开始,笔者怎么也不相信,偌大的澳洲真会找不到野生蔷薇?一到周末,笔者就开车往郊外跑,先是昆士兰大学周边郊区,然后是黄金海岸,最后是悉尼、墨尔本、阿德莱德。结果,虽没能找到野生蔷薇,却在几个植物园里发现了来自我国的月季、玫瑰和蔷薇。这份意外之喜,至今萦绕心头。
从此,在学业之余,笔者便更加关注起南半球植物园里的中国古老月季来。当然,这里所说的古老月季,也包括那些来自山野的蔷薇。
南半球的国家,林林总总有几十个。但体量稍大一点的,也就澳大利亚、新西兰、巴西和秘鲁等。
先来说说澳大利亚植物园里那些来自中国的月季、玫瑰和蔷薇。
首先是在布里斯班植物园,笔者在这里发现了中国月季“万家灯火”,这是一位澳大利亚医生尼尔在我国大理古城的一家小店里索求来的,经过烟熏等检疫处理后,他成功将其引入澳大利亚,并起名为“万家灯火”。从此,这种枝叶稍显柔弱但花期特长的中国月季,风靡西方。

尼尔从大理带回澳洲的中国古老月季“万家灯火”
我国有月季专家看过“万家灯火”的照片后,认定其为月月红类,与五色月季相类。
在墨尔皇家本植物园,笔者找到了华西蔷薇,据说这是全世界近200种野生蔷薇中花色最为红艳的。除华西蔷薇外,还有花蕾上有毛刺的重瓣缫丝花,开着金黄色单瓣花的灌木类黄刺玫等10余种。

墨尔本皇家植物园里的华西蔷薇,乃我国特有野生蔷薇
再就是疏芬山金矿小镇,这座始于19世纪50年代前的淘金小镇,如今依然保持着当年的模样:古色古香的街道,风情万种的店铺,还有160多名身穿古装的小镇居民兼导游,时不时地来一阵马车和盛装歌舞表演,让人恍若隔世。
昔日的疏芬山金矿,还曾流淌过华工的血汗。为了开矿,澳洲政府曾于1850年招募广东、福建沿海4万名劳工。所以在这座小镇内,林立着中药铺、关公庙和华人杂货铺。

疏芬山一栋洋楼廊道里的酴醾,花径比南京玄武湖公园的要小一些
就笔者而言,寻访疏芬山的最大收获是在一座洋楼的廊道上,发现了被誉为宋代文化符号之一的酴醾。笔者曾读过一篇论文,说的是通过基因序列分析,确认了宋代的酴醾其父本为金樱子,而母本则为重瓣白木香。
听南京农业大学园艺学院的教授说,他们的研究团队在弄清了酴醾的亲本之后,让研究生做了无数次授粉杂交,以期再现宋代蔷薇属植物远缘杂交的成果,可惜一次都没有成功。试想,1000年前的北宋园丁,该用了怎样的洪荒之力,才能创造出如此超凡脱俗的藤本尤物,还差一点成为宋代的国花。
“野态芳姿,枝头占得春长久。怕钩衣袖,不放攀花手。”宋代王十朋描写少女在酴醾架下攀枝采花的憨态,有着宋人特有的优雅。“高处红须欲就手,低边绿刺已牵衣。”唐人储光羲笔下少女手采红花蔷薇的那份矜持,与前者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南京玄武湖古酴醾,花心内瓣内卷成迷人的纽扣眼
后来,笔者到了新西兰,所见月季情况与澳洲大同小异:无论规模大小,没有哪一座植物园,也没有哪一座玫瑰园,不以引种中国古老月季为傲。
每当看到这些肆意在异国他乡绽放的中国古老月季,有股他乡遇故知般的亲切。笔者触摸着这些光滑油亮的枝叶,细嗅着中国香水月季特有的甜香味道,即便是浑身布满锋利的皮刺,也不觉得扎人。
新西兰最美的花园,恐怕要数基督城的莫纳谷植物园了。维多利亚时代庄园般的恬静,都铎皇朝式的建筑风格,溪流、草地、疏林、别墅,各种叫不出名的植物和花卉,似英国剑桥的烂漫,又有丹麦童话之风。在众多的园中园内,最有名的还是月季园。
这座月季园,据介绍是世界月季联合会在新西兰召开世界月季大会时建成的。因为有古老月季协会加持,欧洲古老月季名种如重瓣白蔷薇、大马士革玫瑰、法国蔷薇、苔蔷薇等应有尽有。其中最为稀罕的,笔者认为还是月月粉和重瓣淡黄香水月季,标签上都写着来自中国。
笔者查过一些欧洲的月季书籍,都言在欧洲,人们更喜欢把月月粉叫作“老红脸”(Old Blush),是现代四季开花的月季品种最重要的亲本之一。而重瓣淡黄香水月季,则是现代茶香月季“茶香”(Tea Scented)之源。

中国古老月季月月粉,西方人昵称“老红脸”(Old Blush)
现代月季最重要的性状,一是四季开花,二是带“茶香”。它们均出自我国古代园丁之手,其子孙之旺,在宋代达到了巅峰。特别是淡黄香水月季,虽古老,但和现代月季也没啥区别。嫩黄的花瓣,是否就是古书里所言的鹅黄尚未可知,仅凭那一缕甜香气,就能迷倒世界月粉无数。笔者特意观察了那些熙熙攘攘的访客,大凡走过中国淡黄香水月季身边,无不驻足细嗅。

新西兰莫纳谷月季园里的中国古老月季淡黄香水月季
澳大利亚也好,新西兰也罢,南半球植物园不少,月季园更多。但只要有月季园的地方,就必定有来自中国的古老月季。中国古老月季,既是世界现代月季最重要的亲本,也是西方植物园特别是月季园里不可替代的中国名片。这张名片上,写满了中国古代园丁至今无法被逾越的蔷薇育种与改良的成就。
(本文图片来源:王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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