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懂广州·解密 | 宋时玉带濠,海船避风港
转自:广州日报
西濠涌与东濠涌一样,是守卫古代广州城的护城河。那么,东濠涌与西濠涌之间有没有水道相通呢?答案是肯定的,且让我们来说一说连接东濠涌与西濠涌的玉带濠。
今天,玉带濠早已消失不存,但我们还是可以在地名里寻找蛛丝马迹。你在百度地图上搜索一下,就会发现在北京路、高第街附近找到东西向的“玉带濠”老街,也会在附近发现“濠畔街”“濠畔小苑”等地名;去实地走一走,古树参天,热闹中又带着老城区特有的安适与烟火气。把时光倒推六百年,这里又是怎样一幅景象呢?让我们一起读一读明代诗人孙典籍的《广州歌》:广州富庶天下闻,四时风气长如春……少年行乐随处佳,城南濠畔更繁华……孙典籍笔下的“濠畔”,说的就是濠畔街,濠畔街旁就是连接东濠与西濠的玉带濠。将明清年间的玉带濠与秦淮河作类比可不是我的杜撰,清代中期,诗人张九钺游览濠畔街后,曾写下一首《珠濠曲》,其中就有“灯火夹岸三十里,游人齐说小秦淮”之句。
20世纪初,《羊城古钞》上的广州地图,玉带濠在两道城墙间蜿蜒流过。(缘紫舞提供/FOTOE)
与西濠一样,玉带濠的历史也可追溯至宋代。据《越秀史稿》一书记载,公元1011年,右谏议大夫邵晔在城南开凿城濠,为玉带濠的建设拉开序幕。此后,宋代多位名臣历次疏浚拓展,终于修成了东连东濠,西接西濠的宽大城濠,蜿蜒在宋三城南城墙(在今大德路一线),如一条玉带一般,美丽动人。
不过,若你把宋代的“玉带濠”想象成一条普通的河涌,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据学界考证,其宽度足有60多米,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大河。邵晔当年开凿此河,一来为守卫城池,二来是为了给珠江上的船舶提供一个避风的地方。要知道,宋时的珠江比现在宽出十倍不止,被称为“小海”,海上常起飓风,动不动就吹翻几艘停泊在“海面”上的商船。玉带濠开凿之后,海上一有起飓风的迹象,商船就通过西濠、东濠,驶入玉带濠避风,再也不用受飓风之苦了。
俗话说,路通财通,这个“路”字,在古广州一定得理解为“水路”才合适。随着玉带濠的开凿,两岸(尤其是南岸)的商业也迅速发展起来了。宋代的“珠海”的确比现在的珠江波澜壮阔许多,不过,与此同时,江岸线也不断南移,玉带濠南岸淤积出来的陆地面积越来越多,渐渐就有了“新兴商业开发区”的模样。按《越秀史稿》的说法,如今仍旧热闹无比的状元坊、高第街、卖麻街等地方,早在宋代就已建成民宅街道。
如今的玉带濠,洗尽铅华,很是平凡。
明清年间,珠江江面进一步收窄,江岸线已经退到了今万福路、泰康路至一德路以南,江畔商业区愈发繁荣,以至官方决定加筑一道城墙,来护卫这个商业区。这一道城墙,南至今万福路、泰康路、一德路一线,濠畔街、状元坊、高第街、卖麻街至此全在城墙的护佑之下,玉带濠也变成了城内濠涌,不再扮演护城河的角色。在两座城墙之间,几座古桥横跨于玉带濠之上,其中,尤以归德桥畔的濠畔街尤为繁华。
假如我们穿越回明清年间的濠畔街,我们会看到什么样的景象呢?
最吸引眼球的,是玉带濠对岸林立的票号与会馆。彼时的广州,各大商帮聚集于濠畔街一带,其中尤以晋商最有实力,开设的票号鳞次栉比,只要手里拿着票号出具的单据,不管去到哪儿都能取到钱。各大票号的建筑都是雕梁画栋,带着鲜明的水乡风格。说濠畔街是当时广州的金融中心,恐怕很少有人会提出异议。
我们会见识到精美的“广作”。酸枝、花梨、紫檀等名贵木材沿着水路,直抵濠畔街,手艺娴熟的广州工匠在这里制作精美的红木家具,远贡朝廷。
我们还会看到一艘艘精巧的画舫,在玉带濠上来回穿梭;会闻到两岸酒楼食肆飘出来的香气;会听到岸边乐器行里传出来的管弦之声;如果运气好,还可以窥见岸畔小楼窗前女孩子的美丽容颜……反正,商业的繁荣,带来“饮食之多,歌舞之盛,过于秦淮数倍”(见屈大均《广东新语》)的景象,是再自然不过的结果。
老西关的河涌,可以帮助我们想想玉带濠昔日的模样。
玉带濠的衰落是一个让人悲伤的故事。两岸过度的商业开发,使得原本宽60米的大河越来越窄。用乾隆年间《南海县志》里的话说,“按城濠原广十丈有奇,今多侵于濠畔之民……日积月累,濠愈狭矣”,虽然历任地方官多有清濠之举,但扛不住人们“与水争地”的热情,玉带濠“愈渐消瘦”的趋势,谁也无法阻挡。
尤其令人感叹的是,晚清年间,近代银行业逐渐崛起,玉带濠沿岸的票号会馆不可避免地衰落了,濠畔街上多了不少从事皮革加工的作坊,废料垃圾全往玉带濠里扔。玉带濠渐渐就变成了狭窄的臭水沟。
20世纪50年代初,玉带濠的淤塞已是积重难返。1951年3月,市政府把玉带濠改建为钢筋混凝土箱式暗渠,蜿蜒了千年之久的玉带濠从此埋入地下。她的故事,或许可以让我们对“人与环境”的关系多一些思考。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王月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