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文 | 贝小戎
前几周，中金公司一名员工被妻子晒出了收入证明，月均收入8.25万。他出生于1993年。有些人可能会有点嫉妒，要是他们知道大卫·格雷伯的狗屁工作理论还会更气：金融公司员工做的可能还是一份狗屁工作。
什么叫狗屁工作呢？或者叫毫无意义的工作，就是这个岗位不用干什么实际的工作，本来没必要设，做这样的工作收入不低，也不怎么轻松，不轻松的原因不是忙、累，而是要假装自己很忙，天天要想着法地摸鱼。这反而能让人“忙”出病来。格雷伯在《毫无意义的工作》中说，在监狱里犯人做一些有意义的劳动还好，要是让他们做一些无意义的活，比如把水从一辆车上移到另一辆车上，那才叫惩罚。
《毫无意义的工作》书封
他还提出了一个概念叫狗屎工作，是很累、有意义但被人瞧不起的工作，往往是低层的体力劳动。所以在格雷伯看来，这个社会就是这么不合理，做着狗屁工作的人拿着高收入，做着狗屎工作的人屈辱又没钱。
根据格雷伯的估计，如今西方社会有近一半的工作都是狗屁工作，狗屁工作还在急剧增加。资本家为何甘愿给不用干活的人发高薪呢？格雷伯试图剖析这个现象。我的印象就是，这纯粹是因为他们做得到，其次就是给收入最高的人那一些人的高收入提供合理性的辩护。
格雷伯说，狗屁工作可以分成五类，分别是：随从（flunky）、打手（goon）、拼接修补者（duct taper）、打钩者（box ticker）和分派者（taskmaster）。
1 随从，存在的唯一目的或主要目的是衬托另一个人的重要性，让这个人看起来很重要或者让这个人感到自己很重要。这类工作包括各种助理、保安、行政。
《完美关系》剧照
2 打手，不是真正的花钱雇来的打手，指游说者、公关专员、电话推销员和企业律师，帮助老板坑蒙拐骗，此类工作的从事者之所以厌恶自己的工作，因为这份工作在他们眼中，从本质上来讲，具有操纵性和攻击性。
3 拼接修补者，大部分拼接修补工作的存在都是因为系统有故障，而没人愿意花精力把这个故障修理了。拼接修补者最突出的例子，便是那些成天跟在能力不足、行事马虎的上司屁股后面，一直忙着收拾烂摊子的下属。
《幸福到万家》剧照
4 打钩者，指的是那些被雇用来掩盖某个组织不作为的员工。这类工作者存在的全部意义或者绝大部分意义就在于，雇用他们的组织可以对外声称，他们正在做某件他们其实没有做的事情，如公司合规性调查。
政府组织热衷打钩工作，政府内若有人做坏事被发现（比如收受贿赂），那么政府组织的第一反应永远都是成立“事实调查委员会”来彻查事件。这么做有两个功能。首先，通过这样的方式，政府在向公众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虽然内部存在少量渣滓，但组织内部其他人对此类恶性事件一无所知（当然这很少是真的）。其次，成立了事实调查委员会，就好像告诉大家，一旦事实调查完毕，此事定会得到处理（这往往也是假的）。
5分派者，其工作的全部内容就是给他人派活儿。哪怕没有他们的介入，下面的员工依然可以把活儿干好。这类分派者正好和第一类（随从）相反：随从是没必要存在的下级，分派者是没必要存在的上级。
资本主义社会有那么多人从事着狗屁工作，假装自己很忙，很像苏联时期的笑话，“我们假装工作，他们假装付工资”。员工假装自己有事情做，领导假装自己都看在了眼里。连普通人也被洗脑了，看到有人吊儿郎当就很愤怒，一定要有工作的人在工作时间都忙起来，不然就是不敬业、不负责任。
《空房间》剧照
狗屁工作有五大类，大部分并不是在第三产业服务业，而是在信息业、金融业。“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说，整个金融业就是一场骗局，因为整个行业表面上是针对商贸和制造领域的潜在赢利机会进行的各种操作，但事实上，这两个领域几乎没有被涉及。金融业绝大部分的利润来自同政府合谋生产、交易和操纵各种各样的债务。”
第四产业叫FIRE业，即金融业（finance）、保险业（insurance）和房地产业（real estate）。不过早在1992年，从事图书馆学的学者罗伯特·泰勒便提出，把第四产业定义为“信息业”会更好。
《投行风云》剧照
由真正的“服务业”人员（餐厅服务员、理发师、售货员等）构成的劳动力占比都是很小的。而且这个比例一直以来稳定得惊人，100多年都维持在20%左右。正是在信息领域，狗屁工作的数量在快速增加。
《经济学人》解释说，信息业的扩大是因为经济活动变得更复杂了，“商品变得更加复杂了，商品生产涉及的供应链变得更加复杂了，整个商品营销、售卖和分销的系统变得更加复杂了，为这一切提供资金的方式变得更加复杂了……正是这个复杂性令我们富有起来。但是要经营好这一切是非常棘手的。我想说，经营管理好这一切的其中一个办法就是搭建由通才构成的团队——技艺超群的管理者团队，从商品的设计阶段就开始介入，一直管到售后电话为止。”格雷伯认为这并不是事实，比如在高校，文职增多了，教学仍跟一样是老式的。
《华尔街之狼》剧照
某家银行6万名员工中，有48000名员工做的事情要么没有意义，要么就是能够轻松被机器取代。“大型银行就是由大批封建随从和少数封建领主构成的，每位高管享受领主般的待遇，手底下的员工便是听命于他的随从。”
狗屁工作还都是管理岗位，“管理者层级越来越多，管理者人数不断攀升，毫无意义的岗位就这么快速增加着。这里的男男女女有着高大上的头衔，说着一口流利的公司术语，然而他们对自己所管理的事情根本没有一线工作经验，即使有，也早就想办法忘干净了。”
过去，有些人白天上班，处理公务，业余写作，如卡夫卡、艾略特，现在也有人业余搞创作。但格雷伯认为，狗屁工作会伤害人的创造力。
责任编辑：刘万里 SF0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