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黑帮》:再见啦,谢尔比家族
元首的照片都出现了,《浴血黑帮》(Peaky Blinders)还是没能拍到二战。刚刚完结的第六季是最后一季,虽然之后可能会有电影或衍生剧,但告别就是告别。
影视剧中的黑帮大佬总是有魅力的,《浴血黑帮》再创新高,把法外之徒、流浪汉、冒险家的气质全部给了汤米· 谢尔比(基里安·墨菲饰)。伯明翰水老鼠般的穷人出身还不够,他还被赐予吉普赛人的身世,谢尔比家族因此拥有高山、马车、法术和预言的神秘。
这个家族不是基督徒,他们不用赎罪,也无需忏悔。所以成员个个果决,从来不会陷入自我怀疑等消耗性的心理活动。谢尔比家族信奉一些非常古老的信条。“家族第一、生意第二;谈生意时,复仇可以暂时靠边;但是仇人必须手刃,不必借助上帝。”
六季《浴血黑帮》是汤米·谢尔比见佛杀佛,一路披荆斩棘的个人英雄故事。雾中的工业城市、吉普赛人的高原、箭宅庄园提供故事发生的舞台。汤米·谢尔比,传说中的绿林好汉,异教时期的史诗英雄,和小伙伴们在二十世纪初的伯明翰街头重生,并顺势披上有型有款的戏服。关于如何驾驭服饰这些身外物,最后一集的家族集会中汤米对小弟芬恩作过一番教导:“记住,是人戴表,不是表驭人”,可以被视为全剧中所有型男酷女的时尚准则。
经典的集体走位放在伯明翰街头和古战场一样威风。讨伐偷鸦片的仓库管理员史塔格(斯蒂芬·格拉汉姆饰)一役中,大哥亚瑟(保罗·安德森饰)亲自向新入帮的好小伙们示范如何做好一名剃刀党徒。他为小伙子整整衣襟,告诉他们:记住,现在的你们是这样的,打架以后也要纹丝不乱哦。
要不是汤米,还以为屏幕已经彻底封杀了不懂幽默的角色。只要他有足够的自觉,经得起镜头颠倒错乱,前后远近左右的考验,用现代欠缺的杀伐果断弥补幽默感的缺失,失传已久的古代英雄角色就仍能受到欢迎。
在汤米·谢尔比的身上,最具现代人气质的地方只有他的PTSD(古代英雄才不会被战场的血腥回忆纠缠)。除此之外,汤米根本不像一个二十世纪的英国人。他相信死人的预言和活人的诅咒,不信道德、良知和天堂、地狱、轮回等所有的死后事。在这个角色的身上,大部分好意来自某些动物也有的生存本能——保护家族。还有一部分来自人类在弱肉强食中为了防止灭绝的约定(不杀妇孺);一些来自同情心(买地为工人阶级盖房子)。这些之外,这位剃刀党教父没有底线。
当他在昏暗的餐室中起身,行纳粹礼,低呼“灭绝犹太人”,再多的解释“打入敌人内部是为了瓦解纳粹”也无法消除这一刻的恐惧。在屏幕上,令人恐惧也是一个演员的最高成就之一。相形之下,迈克尔的败局(芬恩·科尔饰)早已注定。他婆婆妈妈喊了一季为母报仇(实则是实现野心),找足帮手,计划周全。只是除他之外,戏里戏外谁都知道波莉姑妈(海伦·麦克洛瑞饰)预言“二死一”的结果。在谢尔比生存的世界里,弱者只能被淘汰,由最后登场的强悍私生子公爵(康拉德·汗饰)翻开新的一页。
最后一季中,汤米走到了历史绞肉机即将启动的时点。白马、高原、诅咒、预言纷纷回来,带我们最后重温了一遍汤米·谢尔比的封神模式:出现敌人,打败敌人,失去家人,于痛苦中继续前行。其实每一季度的走向都类似,不过是在亡命之徒的老歌里重走一遍光荣路,继续汤米·谢尔比无法被刀刃和子弹杀死的传奇。
这部剧成功的秘诀在于,只要情绪和氛围,谢绝沉重与负担。在看似厚重的历史设定和死生争斗中,忧郁的老大谢尔比自有一种轻盈。这种轻盈,放在古代叫天命难违,放到现在就叫英雄光环,爽剧本色。
好就好在,谢尔比的对手和家人也都是这一类人。他们意志坚定,从无悔愧,全剧中鼠辈的含量极低。这两季的大反派、纳粹分子莫斯利(山姆·格拉夫林饰)和情妇戴安娜·米特福德(安珀·安德森饰),美国投机分子杰克·尼尔森(詹姆斯·弗兰切威勒饰)和吉娜·格雷(安雅·泰勒-乔伊饰)也都属此类。他们漂亮,充满魅力,野心勃勃地想要“改变世界”。当他们坐下来商讨大事,你会发现贵族、精英和黑帮的最大共同点:鄙视世俗的法律,只遵从自己的法则——胜者为王。
四个人中,两位女性角色更精彩。这是两个为所欲为,没有边界感的女性。一个丰腴,一个削瘦,带着激动中无法控制的颤栗风姿登场。她们一个被严肃的事业激励,一个受权力和财富的驱使。“对我们英国贵族来说,交媾有如握手。身体比语言诚实,不会骗人。”她们就像因为无法行驶,导致引擎过热突突轰鸣的战车,囿于女性的身份而无法像剧中的男性角色一样参与杀戮,只能把过剩的精力投入到肉体游戏中。
丽兹(娜塔莎·奥基弗饰)在她们的映衬下只剩下一张痛苦的脸。这个有着正常情感的女人,反而变成了最不正常的一个。留下这张脸的背景是燃烧的马车,河边空阔地带的吉普赛葬礼上,死者是她和汤米的女儿鲁比(欧拉·麦克唐纳饰)。汤米对生死的看法就像无神论的我们,(希望)相信先走的家人会在某处等待后来者,最终一家团聚。他希望的某处,是一块吉普赛人最喜欢的河边空地,有天空,有马车,活着的家人站在身边,死了的家人在照片里守望。
另一场马车葬礼中,汤米又死了一次(上一次是戒酒)。历史中,二战瓦解了剃刀党,有着雄心壮志的穷小伙子们雪花般死在战场。纳粹没有在英国得势,莫斯利和米特福德受到大部分民众的厌恶,却也活到终老。像汤米·谢尔比这样的人,在大战中如何继续个人传奇,不仅是编剧的夙愿,也很让我们好奇。是否古代精神在现代的炮火中还能不灭,期待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