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冯仑风马牛
封面图|《大明风华》剧照
每天清晨，山东菏泽曹县大集镇都是从绣花机的轰隆转动声中醒来。
一名女工按下绣花机的按钮，几十个针头立刻整齐划一地开工。不到炸一根油条的功夫，一块块布料就长出了花鸟神兽的图案。
类似的生产古装布料的服装加工厂遍布全镇 32 个行政村。
绣花机相当于曹县人的印钞机，机器一开，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钱涌入曹县，这样的景象已经持续了十年。
从绣花机里织出来的布料，将会在曹县本地进行裁剪加工制成一套完整的汉服，并通过快递发到全国各地的消费者手中。
在淘宝上搜索汉服，发货地最常见到的除了杭州、成都和广州，就是山东菏泽。这个位于山东西南部的三线城市，正在跟一线城市争夺中国汉服市场的版图。
现在提到汉服绕不开曹县。截至 2019 年底，曹县大集镇全镇共有网店 18000 余个，每月发出的订单包裹数以万计。
当地聚集着数百个汉服加工企业，根据曹县电子商务服务中心的公开消息，当地经电商渠道卖出的汉服产品已经占据到全国汉服线上销售额的三分之一。
山东菏泽曹县依靠汉服，仅用 10 年就从贫困县逆袭成富豪县。
有网友甚至说，中国汉服复兴的起点不在西安也不在南京，在曹县。
但走在曹县大集镇的街头，你却感受不到任何关于传统文化的熏陶。
大集镇跟大多数北方的小镇一样，街道两旁都是灰白色外表的平房，电动车和三轮车才是马路上的主力交通工具，一辆车如果以时速 50 公里的速度经过就会扬起道路上的灰尘。
唯一能跟汉服沾边的，就是街边那些卖绣花线和缝纫机等服装设备的店铺。
在涉足汉服之前，大集镇就是全国最大的儿童演出表演服饰加工基地，除了生产商业演出服，同时还生产寿衣。
这几年随着汉服市场升温，越来越多的曹县人也开始将目光转移到汉服上。山东本身深受孔孟之道的影响，延续汉服在曹县显得根正苗红。
对当地人来说，汉服反而不是一种文化和情怀，而是一门赖以为生的生计。
在许多村民的眼里，汉服仍然不过是成本低、利润高的绣花女装。随着汉服圈子的迅速扩张，曹县的服装厂家敏锐地捕捉到商机，利用自身产业优势，通过仿制爆款绣花女装打入低端市场填补市场空白。
跟连云港的情趣内衣小镇一样，本地人只是汉服的生产者和搬运工，平时并不会经常穿着汉服。
汉服在大集镇的形态，要么是在工厂的流水线上，要么就是在电动三轮车的后斗快递包装袋里，始终是在流动的。
如今，这里的汉服厂家每次出新款汉服，就会牵动数千公里外某个女大学生的钱包。从大集镇被生产销售出去的汉服，会出现在影视基地、旅游景点和各种文化交流场合。
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标签，山东菏泽曹县制造。
但是在汉服爱好者的圈子里，曹县生产的汉服经常因为布料太薄，走线飘逸，以及山寨和没有严格遵从历史上的汉服制式而饱受诟病。
在汉服圈子里，穿山寨的汉服是罪大恶极的行为，处于整条鄙视链的底端。
处于野蛮生长阶段的曹县被打上了汉服的山寨源产地之一的标签，成了汉服圈最看不起做「山」（即山寨汉服）的地方。
有人说他们做的都不是汉服，影楼才会有这样料子的版型，鱼目混珠，会导致很多圈外人分不清楚。
「买汉服不要买菏泽发货的，因为菏泽加工大概率买到加工很差的，能给你发个衣服就很好了。」
山寨就像抽鸦片，容易上瘾。一些意识到山寨对当地产业的长远发展不利的从业者，正在迈出艰难的那一步。
2019 年，汉尚华莲的老板不忍「龙母」等汉服被抄得太过了，直接带着律师团来曹县，以不要打赢官司后的赔偿为代价，将抄袭成风的曹县汉服商家诉诸法庭。最终，这场官司以汉尚华莲获胜而告终，而曹县的汉服商家也在这次的抄袭风波中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这场官司之后，唤醒了部分曹县商家开始注重自己的设计和原创。现在曹县的服装企业，有钱的自己请设计师，没钱的也开始到网上购买设计图。曹县的汉服产业在原创方面开始有所改观。
在微博「汉服设计」超话里，有博主会在超话中发布自己的汉服设计作品，经常看到来自菏泽曹县的汉服厂家在底下留言，争夺某套设计版式。
近年有不少商家「山转正」，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曹县的商家。
曹县电商产业属于典型的后发制人，直到 2008 年才搭上互联网的班车。
2008 年 3 月，一个叫费敬的曹县小伙子从务工所在地回到家乡，开了第一家淘宝店。到如今在网上搜索曹县，经常能搜出各种创业致富的故事。
其中就有一对博士夫妻改行卖汉服年入百万。曹县返乡创业的博士胡春青，在汉服兴起之后，开拓了自己的汉服品牌。去年靠一件 168 元的斗篷，卖出了 5000 多件，成为当年的爆款。
做过美术老师的妻子孟晓霞发挥自己的特长，学习中国传统花纹画法，设计原创汉服，靠原创设计在曹县的汉服厂家中拼出一条路。
菏泽的汉服男模特，穿上汉服下一秒钟就变成了大唐美女。
就连县长梁惠民也亲自披挂上阵，走进直播间，为当地的汉服直播带货，向网友介绍关于汉服的礼仪和历史，半个小时里，她成功卖出了 3000 件汉服。
汉服的出现更像是一个复活的显性文化符号，成为中华传统文化的传播媒介。
这些年来，汉服的受众迅速扩大，连续四年都保持着 70% 以上的高增长，其中超过八成都是 25 岁以下的年轻人。传统文化正在曹县走出一条现代化之路。
很多人第一次听说山东菏泽曹县，还是因为「牛逼 666 我的宝贝儿」。从喊麦的主播到汉服产业，你永远不知道曹县有多厉害。
本文来源 | 不相及研究所
主编｜王滔 编审｜陈润江 顾问｜王淑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