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销业的“双轨制”阴影
孙吉正
百亿帝国权健轰然倒塌，直销行业的阴暗面被史无前例地曝光在公众面前。从1990年雅芳在中国内地成立后，国人首次接触到“直销”，也见识到了所谓“传销”。
1998年，国务院宣布禁止任何形式的传销经营活动，于是传销活动从明面走向了暗地。2005年，中国颁布了《直销管理条例》，这也为部分传销活动披上了“羊皮”。
在此次权健事件中，多家媒体曝光了权健的涉传制度。据多名反传销人士和直销行业业内人士证实，实际上，权健的直销制度就是传销活动中非常普遍的“双轨制”制度。据此前《中国经营报》报道，近日因涉传被立案调查的华林酸碱平企业，其经营模式也以双轨制为主。
“‘双轨制’在上世纪开始就流入到了国内。由于其具备发展层级较快，可快速吸收资金等特点，得以活跃于各类传销、非法直销的经营活动中。”民间反传销救助中心马胜玲告诉《中国经营报》记者。
“传销鼻祖”
上世纪90年代，中国保健品市场曾经达到一个时代巅峰。三株口服液、红桃K都是那个时代的产物，这类内资企业在当时采取的是常规的经销渠道。而彼时刚刚登陆的国外品牌采取了国人从未见过的经销模式，这也就是中国直销的前身。
据业内人士称，在中国内地，可查到的最早一家通过双轨制运营的公司是名为“申齐”的台湾注册公司，于90年代初进入内地。该公司的创始人吴齐南在“结合实地情况”后在内地采取了双轨制运营。2002年，申齐公司被相关监管部门定性为传销组织，予以取缔。
对于什么是双轨制的问题，马胜玲如是向记者解释，双轨制就是每个阶层只有两个人，A发展B和C作为他的下一级，如果A要发展D加入，只能作为B或者C的下一级。那么以A为塔尖的金字塔式层级以2的次方数增加。对于塔尖的A来说，下面的层数犹如两条腿，因而被称为双轨制，“只要有一条腿能向下发展，就能不断地累积层数。”
“这种等级制度简单，非常容易形成高层数的金字塔层级，且对应的奖金类别繁多。”马胜玲举例说，例如，每吸收一个人加入金字塔中，其直系的上线将全部获得提成；完成一个层级的人数累积，所有的上层都会获得一笔提成。形成只要有人加入，其上层金字塔的人就能获得提成，且塔尖的人永远是获利最大方。
此外，马胜玲提到，在这套系统中，往往还会有称号的高低，投入的门槛费越高，称号就越高，从下级获得的提成比例也就越高。收取门槛费，层层计酬，拉人头形成层级关系，是双轨制的主要特征，但也是传销三大特征。
除了雅芳等外资品牌外，1997年，曾声称自己在澳洲留学并供职于澳洲安利的陈湛回到国内，加入到李金元创办的天狮集团。
好景不长，1998年4月21日，中国宣布不再允许任何形式的传销经营活动，已批准登记的最迟应于当年10月31日前办理变更或注销手续，将相关的经营活动全部定义为非法活动。
至此，从1990年中美合资雅芳有限公司将传销引入开始，传销之路在中国走了9年之后走到了尽头。其中，由海外华人创办的尚赫在20世纪90年代也进入了中国，并于1998年之后归于数年的沉寂，而天狮则被迫转战海外。
7年之后，直销行业迎来了新生。在2005年，中国颁布了《直销管理条例》和《禁止传销条例》，放开了对直销企业的限制。第一批直销企业开始登陆中国内地，其中就包括安利、完美、无限极等企业。
记者通过梳理发现，除了雅芳、安利等企业外，中国第一批直销企业绝大部分都是由海外华人投资成立，包括宝健、富迪、无限极等。这其中，不乏出现公众人物。例如，宝健的控股股东宝健国际的董事长为“86版”《西游记》嫦娥扮演者邱佩宁，同时还是北京市宝健科技发展有限责任公司（即直销公司宝健）的法人代表。
在此之后，部分直销企业将传销制度引入到企业经营活动中，“双轨制”的应用最为广泛。“双轨制金字塔层数是传销制度中累积层数最快的，因而也被最为广泛使用。”马胜玲说。
“双轨制”直销？
“目前，大部分出现涉传问题的直销企业均是采取‘双轨制’，权健也不例外。”一名不愿透露身份的某企业前直销经理人告诉记者。“‘双轨制’本质上就是传销制度，很多直销公司在向商务部报备时是一套合法制度，但在实际运营中却是另一套制度。”
在权健和华林酸碱平的事件中，权健和华林酸碱平的直销制度均将会员分为多个等级，且强调加入的会员和经销商可以发展自己的团队。在整个团队中，包囊了推广奖、合作奖、销售奖和管理奖等通过发展下线而设立的奖项，这些奖项实际是拉下线的报酬，但在宣传中，往往是冠以公司予以的奖励，且这些奖励往往并不能真的实现。
在权健的众多直销团队中，权健易主系统创始人李叶君起诉权健称，自己于2013年12月份开始代卖权健自然医学科技发展有限公司商品，至2014年10月份，被告均能及时、足额向原告支付销售提成。自2014年11月份至2015年7月，被告无故拒绝不向其支付销售提成款，原告数次与被告协商均未果。
作为天狮元老级人物，陈湛的经历并不如意。天狮在转战海外一段时间后，陈湛便退出了天狮集团，出任保罗生物园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副总裁兼全球营销总裁。但好景不长，2014年，陈湛因涉嫌犯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被刑事拘留，同年5月29日被依法逮捕。
判决书显示，陈湛2014年1月任“保罗公司”执行总裁，负责该公司的营销工作，参与制定公司的营销方案和奖励制度，是该传销组织的领导者。被告人陈湛犯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六个月，退缴非法所得5878582元，并处罚金人民币250万元。
根据保罗公司判决文书上警方调查结果显示，其发展模式与业务与常见的“双轨制”相似，且该案中，涉传活动的金字塔层数累积惊人，警方认定其中一涉案领导人推荐的层级达到46层，管理下线21527个。
有消息称，陈湛出狱后不久，便宣布加入辽宁未来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辽宁未来生物的工作人员向记者证实，陈湛现任该公司总裁，且加入公司已经数月之久。
值得注意的是，辽宁未来生物的法人为庄久荣，该人曾任辽宁成大生物股份（OC：831550）有限公司经理，现任成大生物股东，在2017年卷入疫苗贪腐案中，因行贿国家药监局药品注册司生物制品处处长尹红章而被迫辞职。
“单传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为传销活动披上了合法的外衣，这会让很多人难辨是非。”马胜玲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