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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来,美国阶层在固化

上海证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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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孩子》
  罗伯特·帕特南 著
  田 雷 宋 昕 译
  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
  2017年6月出版

  美国阶层在固化

  ——读罗伯特·帕特南《我们的孩子》

  ⊙徐 瑾

  

  随着不平等成为社会热门词,世界似乎也进入阶层固化的全球化时代。

  从最近半个世纪的情况来看,在所谓最爱讲自由奋斗的美国,阶层固化也早已成为冷冰冰的现实。美国政治学家罗伯特·帕特南(Robert D.Putnam)《我们的孩子》展示的正是这样的一幅立体图景。罗伯特·帕特南曾经担任美国政治学协会主席,担任过多届美国总统、英国首相、法国总统及多个国家政府首脑的资深顾问,曾获政治学界最高奖约翰·斯凯特奖,此前的两本著作《让民主运转起来》和《独自打保龄》是过去50年间被引证最多的社会科学著作。与他以往研究类似,《我们的孩子》的特点是既有微观形象的案例,更有翔实的长时段调查数据作为支撑,以对比的形式呈现两代普通美国人的人生故事,展示阶级和阶层不平等问题已在当今美国社会达到了触目惊心的程度。

  罗伯特·帕特南以大量实例证明,上世纪50年代的社会经济壁垒处于世纪以来的历史最低点,而美国最近50年的阶层剪刀差却在不断拉大,父母状况尤其是母亲受教育情况对于子女受教育情况有着显著影响。比如女性受过高等教育之后生育年龄不断提升,而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生育年龄在继续下滑。在生动案例背后,是强大的数据支撑。帕特南从他的出生地克林顿港说起,揭示这不是特例,而是当今整个美国的缩影。克林顿港是渥太华县的县府所在地,这里本来就是美国红蓝之间的“风向州中的风向县”,类似的故事正在美国各地上演,从俄勒冈州的本德镇到亚特兰大,从加利福尼亚州的橘子郡到费城。

  社会上下游动的活力下降,阶层固化背后的最大动因是什么?社会资本是其中一个重要因素。与《独自打保龄》类似,在阶层和教育的宏大图景分析背后,核心关键词在于社会资本。过去,美国社区穷人和富人混杂,即使在种族隔绝的时代,黑人与白人的孩子也还有课堂之外的社交,亲近的邻里关系使得邻居之间彼此熟悉,社区中的孩子是大家的孩子,都被认为“我们的孩子”。也正因此,上世纪50年代,工人阶级的孩子在求学路上还可以得到来自家庭或校方的鼓励,依靠自身的努力还可以争取上大学。当这样的孩子遭遇挫折以及需要帮助的时候,社交网络就会发挥作用,有时甚至有着“安全气囊”的作用。

  而今天那些地区的孩子则没有那么幸运了。帕特南在书中讲述了一个叫大卫的少年的故事。作为平民区的孩子,在学业上,大卫每次临时抱佛脚也能过关。在老师的帮助下,大卫也最终拿到了高中毕业证。但是,因交友不慎,他为自己带来了大麻烦。13岁因为非法闯入多家商铺,被判在家中监禁5个月,从此落下少年犯罪记录。因为没有办法支付几百美元的法律费用来删除这个犯罪档案,所以他现在找工作很难,即使努力也往往和机会擦肩而过。美国梦讲的是只要愿意努力,人人皆有机会成功,但当寒门再也无法出贵子的时候,美国梦的衰落,便是美国社区生活原子化的一曲悲歌。

  大卫虽然是白人,他也有受高等教育的强烈渴望,但一直没有获得机会,因为父母声名狼藉,所以他和兄弟姊妹也一直没有人在乎。“在学校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老师和辅导员给过他有用的指导,至于他的父母更是爱莫能助……整个克林顿港从未有人对他施以援手。”

  过去的社区混杂居住,事实上造成了社会机会的均等化。然而,随着新贵中产阶级的兴起,邻里隔离和学校隔离无不加大了不同阶层孩子的区分,穷孩子往往只能接触相似的玩伴及相对低效的教育,而富裕家庭的孩子从小就有机会接触高层次的同伴与教育。

  前段时间BBC的一部纪录片《人生七年》引发了各国观众的热烈讨论。这部纪录片记录了不同社会阶层的人从7岁到56岁的经历,即使这半个世纪是英国打破阶层社会走向平权的时代,最终大家发现其实阶层跃升很小。从小喜欢看《金融时报》的孩子与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人生道路就是不同,除了个性因素、努力和运气,阶层占据了很大比重。中下层家庭的孩子,即使再努力,眼界也受到太多限定。他们不太会设想自己可以从政,或者就像普南特的两个黑人同学都受了教育,可是他们从没想象过自己也可以选择成为律师,而中产阶级的孩子很容易追随亲友的脚步选择律师等收入更好的职业。

  从某种意义上说,儿童的生活和学习境遇是阶层差异的具体体现。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日本。过去,日本被称为中产阶级社会,即使近些年基尼系数有所提升,整体社会相对美国还是要好一些。但就在这种表面均等之下,在经济持续萎靡了20年后,整体贫困率在上升,最典型的差异就表现在儿童身上。

  按照一般定义,贫困儿童往往是生活在贫困家庭。但值得注意的是,日本这类发达国家的贫困并非绝对贫困,而表现为相对贫困,即家庭收入占国民收入中位数某一比例(日本是50%,大概是2012年为122万日元,有的国家是30%或40%)。根据OECD及日本的相关调查,虽然日本青少年整体受教育水平较高,但是贫困率高于成员国平均水平。日本青少年的贫困率一度高于16%,2015年回落到15.7%,而OECD成员国平均水平为13.7%。如果是单亲家庭,那么日本的贫困率则超过50%。日本儿童的贫困率,意味着大概每六名儿童有一名贫困儿童。依据《卫报》等国际媒体的报道,即使富裕如日本,也有孩子甚至无法满足一日三餐的需求。

  相对贫困不像绝对贫困那么醒目,但对孩子未来潜能却大有影响。50年过去了,阶层变化之下,昨日世界和今天世界为何有了如此大的不同?罗伯特·帕特南认为,他父母那一代会把所有孩子视为“我们的孩子”,但在今天的克林顿港已丧失了这一信念,几乎没人会在乎那些不幸的孩子。再更进一步,过去的美国社区有凝聚力,社交网络更有活力。而今天的美国社区凝聚力日渐下降,社交网络活力也在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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