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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泰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陆挺回忆高考:志愿填北大 我赌成功了

新浪综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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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微信公众号 华泰证券频道

泰哥前几天发布同事冯新宇的文章《我的高考:这是一次改变人生的机会》,80年代的回忆,唤醒许多人对青春的怀念。

往事不能重来,但怀念有一种让过去和现在变得更美好的力量,我们重回那些人生的关键时刻,与过去的自己重逢,并从中找到更好的自己。1993年参加高考并获得江苏省文科第一名的华泰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陆挺,讲述他高考路上破釜沉舟的选择。在关于高考的回忆里,你是否也有这样为梦想而全力拼搏的时刻?

作者陆挺,1993年考入北京大学经济学院经济学专业,现为华泰证券首席经济学家、研究所所长。

我老家在苏北的海门市常乐镇,常乐是清末状元、著名实业家教育家张謇的故乡。我在村里上小学,镇上读初中,90年到位于县城的江苏省海门中学读高中,93年参加的高考。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户籍制度森严,城市户口的含金量很高;又适逢改革开放,读书无用论盛行,再加上当时大学招生数量少,很多农村父母为稳妥起见和短期利益,逼迫资质很好的子女报考中师中专来尽早获取城市户口。

我父亲五十年代末初中毕业时也考取了江苏省海门中学,但时运不济,求学之路不畅,成为终生之憾, 因此全家将读书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很多年以来,我一直非常感激我父母的坚毅和远见,把我送入海门中学读高中,让我得以有参加高考并上大学的机会。

按照中国的传统,从我参加高考到现在,已经经历了两个生肖轮回,很多回忆已经逐渐模糊。

对我们那代通过高考到大城市来学习谋生的乡村学子来说,整个三年的高中学习经历极为纯粹简单,就是一切为了高考,所以有关高考的回忆也就是整个高中三年的回忆。前几天看到一篇讲河北衡水中学的文章,说到在衡水中学“有一种独特的气氛,学生、老师、学校和家长形成了一种有共同信仰的共同体,老师苦教、学生苦读、家长苦供,就为了让孩子鱼跃龙门。” 我读高中时的海门中学,大部分学生来自农村,气氛何其相似。

为避免大量农村优秀学生流失到中师中专,提高生源质量,1990年海门中学第一次尝试在中考前的几个月以全科竞赛的方式在全县范围内选拔了一批学生,我就是其中的一个。我们这些来自农村和小镇的学生,放弃了中考,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中师中专和城市户口,破釜沉舟来海中读书,因此绝大部分都很刻苦用功。我们这一届学生也创造了海门中学高考历史上的可能永远没法复制的辉煌,在1993年的高考中,海中产生了文科和外语类两个全省第一名和理科的全省第二和第三名。

其实即使在九十年代初,海门中学也不是一个落后死板的地方。我们也有音乐欣赏课、绘画兴趣小组、文学社、辩论赛,甚至还有当时很稀罕的电脑课和英语听力课。今天我们提到的素质教育,当年在海中也不缺。但在高中那三年,时间是个奢侈品,每个老师学生都需要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低头。我到了北大以后,面对有些从大都市来的多才多艺、辩才无碍、英语口语流利的同学,感慨现时的高考和古代科举制度之伟大,就是在于给了我们来自乡村小镇底层社会的学子一个打破阶层阻隔向上流动的希望和机会。

为了提前准备高考,我们那一级学生高一第一学期结束时就分文理科。也许是学校的高考策略,老师特意劝说一些成绩较好的学生选文科。当时传统的重理轻文思维在开始改变,但大家多少还有点“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情结。经过少许纠结,我选择了文科。一是我喜欢思考各种社会大事;二来我实在讨厌化学;三是我能避开几位成绩特别优秀的同学。事后来看,当年我们那代人选择文科没有错,中国经济在九十年代初之后飞速发展,大幅提升了对经济商务法律等人才的需求。

选读文科引致了一个意外结果。学校领导很清楚,准备高考是一场长跑,是一场意志、耐力和体力的较量。九十年代初的江苏沿海沿江一带,尤其是启东海门地区,肝炎等流行病肆虐,如何保证学生身体健康是中学领导的头等大事之一。我在海中的三年,记忆中肝炎至少流行过两次,学校体育馆都被临时征用来隔离患病学生。因此学校领导非常重视学生的身体素质和体育锻炼。但文科班女多男少,找个体育委员不容易,最后班主任竟然指名让我当了颇有“实权”的体育委员。海中的管理和其他苏北的重点中学一样,是准军事化体制。寄宿生一个月只能回家半天,早上六点不到就起床到操场,夏天还好,冬天的早上都是摸黑跑步;下午有一节课的时间,把教室清空,强制学生到操场锻炼。作为体育委员,我要点名、吹哨、喊口号,还要组织活动和比赛。这个工作很能锻炼人的意志,因为每天早上我要第一个到操场,从不能迟到。农村来的学生少有做学生干部的机会,可能是我这个体育委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还被安排进了海中的学生会。这段特殊的经历,后来影响了我在北大从大一到大三整整三年的学习和生活。

我刚从乡下中学到县城的海中时,很多方面颇不适应,自信心在最初一个月屡遭打击。我发现我的英语和语文在班上只有中等水平,立体几何的第一次小测验不及格。我历来不喜欢化学,所以成绩平平。在经历了起初的慌张之后,我逐渐冷静下来,开始适应学校的寄宿生活。我上高中前在农村读书,条件简陋,没什么素质教育,也找不到足够的书看,闲暇时间都花在垂钓上,钓鱼讲究沉稳耐心,所以对我的性格养成影响不小。我重新审视了自己的强项和弱项,调整学习方式,制定了一个赶超计划。在其后的立体几何测验中,我已经能够拿到接近满分的成绩,化学成绩也很快上升。语文和英语成绩很难在短时间内提高,但在历史政治等科目我开始展露优势。

高一文理分科后,为了重点提高语文和外语,也希望提高自己的素质,曾经有一段时间我附庸风雅,充分利用学校的图书馆,背唐诗宋词,看明清小说,读近现代文学。视野是开阔了不少,但也影响了学业。一进入高二下学期,紧迫感就来了。我甚至为我在高二的作为而后悔,于是我又开始制定详细计划,并给自己立下“一切为了高考”的誓言(借用列宁的“一切为了东线”),做到心无旁骛,把一切与高考不相关的事情放在一边。

我也全面革新我的学习方法。高考是一场持久战和攻坚战,因此我把所有的知识点象钢筋混泥土结构一样架构起来。我一方面在记忆大量内容的同时,也把记忆的东西放到我自己组织的框架中去。这样的好处是我能够以最快的速度从我的记忆中提取最可靠的资料。高三上学期一开始,我的考试成绩一路上移,在其后每月一次的模拟测试中,我已经稳居海门乃至南通地区的文科第一名,并将第二名的成绩逐渐拉开。我的作文也经常被当作范文来表扬,这在以前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高二开始我潜意识中觉得我应该是要去北大的,而且是要读经济。那时候的北大不像现在那样如日中天,1989年后北大复旦的新生要军训一年,使很多考生望而却步。快要填志愿时,喜讯传来,北大复旦的新生一年军训取消,坏消息是因为两届新生同时到燕园入学,宿舍紧张,1993年北大招生名额缩减一半至一千人,因此竞争会异常激烈。但我也没多想,也没和家里商量,自作主张将第一志愿填了北大经济系。

高考终于来了,关于高考那三天,我的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只记得我有点紧张,考完后觉得发挥没有平时好,盘算着第一志愿填了北大,赌那么大,如果考不上北大的话,我人生下一步该怎么走。

这种担心是很现实的,因为江苏人才济济,高考竞争激烈,即使考得不错,过了分数线,还有一个投档和被录取的问题,对一个没有任何加分项、纯粹靠裸分的农村学子而言尤其如此。在等待的时间里,我除了睡觉和钓鱼,还问一个同学借了一把打鸟用的气枪,在乡间晃荡,居然把枪法练得很好。

直到有一天,我在村里钓鱼时,被邻居一把拉到家里,原来镇政府用农村的有线喇叭系统通知我到镇上去,那时候农村不通电话,所以有线广播是最快捷的通讯系统。我扔掉鱼竿,骑上自行车赶到镇政府,接通县城的电话,被通知高考的成绩,并被告知省里面有大报记者要来采访。现在说起来或许有些虚伪,其实凭心而论,对我来讲高考成绩的名次本身并不重要,我当时知道高考成绩时的第一反应是:我赌成功了,我百分之百可以去北大了,要去我梦寐已久的心中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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