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国的危机与挑战

　　强国的危机与挑战

　　张雪峰

　　当地时间1月10日，芝加哥，美国总统奥巴马发表了告别演讲。奥巴马在演说中承诺，将确保把权力“平稳”交接给当选总统特朗普。不过，在多个焦点问题上，奥巴马再次重申了自己的立场，并不忘给特朗普“忠告”。

　　自特朗普大选获胜以来的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投资者一直希望这位候任总统能够提供未来增加美国财政支出和促进经济增长的具体计划细节。1月11日，特朗普召开的获选之后的首场新闻发布会让市场大失所望，对于财政扩张、减税政策的细节，特朗普只字未提。

　　当然，我们不能只因为特朗普就否认美国世界超级大国的地位，但不可否认，每一个强大的国家各有寿命，都要面对危机和挑战，如果处置不当，强国可能由此走向衰亡。翻开历史，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在印度次大陆，摩揭陀国、孔雀王朝、笈多王朝、莫卧尔王朝相继更迭；在中东，古巴比伦王国、波斯帝国、马其顿帝国、安息帝国、阿拉伯帝国等如走马灯轮番登场。正是，世界代有强国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公元前2世纪，在地中海沿岸，当埃及、迦太基（今突尼斯）、希腊为争夺地中海霸权纷争不断的时候，一个更强大的对手罗马帝国横空出世。尽管埃及有才貌双全的艳后克利奥帕特拉七世，迦太基有铁血名将汉尼拔，希腊有辉煌灿烂的文化，但它们最终都被罗马征服。帝国的扩张血腥残酷，罗马仅对迦太基的征服战争就持续了百余年，最终，罗马军团击败迦太基，血洗城邦并将其夷为平地。

　　当罗马名将小西庇阿以胜利的姿态站在迦太基城废墟之上的时候，他感叹道：“迦太基是一个伟大的国家，有700多年的历史，统治着辽阔的领地和海洋，在危急时刻表现出无比的刚毅和勇气，但仍避免不了灭亡。想想过去的亚述帝国、波斯帝国、马其顿帝国还有那个高傲的特洛伊，又有哪个能避免这样的结局。我们强大的祖国能避免步迦太基的后尘吗？”500余年后，小西庇阿的预言应验了，让人惊异的是历史竟如此巧合，在迦太基建国的汪达尔人，趁罗马帝国内乱渡过地中海，将罗马城劫掠一空，强大的罗马帝国从此灭亡。

　　汪达尔人原是欧洲草原上游牧民族日耳曼人的一支，一个游牧民族为啥非要放弃肥美的草原，千里迢迢迁徙到北非的迦太基呢？这要从亚欧大陆东头另一个强大的帝国—汉朝说起。在工业文明产生之前，中华民族面临的最大危机就是屡屡南下的北方游牧民族，这种冲击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频繁剽悍，从“五胡乱华”直至蒙古、女真两次入主中原。强汉对匈奴却保持了强大的军事压力，武帝时期，匈奴人在汉朝一连串猛烈打击下，分裂为南匈奴和北匈奴，南匈奴降汉归顺，北匈奴被迫一路西迁至欧洲，欧洲草原上的日耳曼人顶不住匈奴西进的压力，大批南下拥入罗马帝国境内，汪达尔人就是日耳曼人南下最典型的一支，曾经强大无比的罗马帝国在日耳曼人的反复冲击蹂躏下解体了，欧洲从此进入停滞长达千年之久的黑暗中世纪。而强汉由于一口吞下了南匈奴造成消化不良，酿成匈奴、鲜卑、揭、氐、羌“五胡乱华”的局面。

　　行文至此，我想起了张维迎先生在去年8月所发表的那场名为《中国二千多年停滞不前根在思想垄断》的演讲。中国作为四大文明古国，其历史真的是两千多年停滞不前吗？中国二十五史真的就是一个简单的改朝换代的轮回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细看中国历史，不仅仅肌理丰富、五彩斑斓，而且层层递进，波澜壮阔。

　　当欧洲在漫长的中世纪停滞不前的时候，中华文明却迅速复苏了，并迎来强汉以后的又一个繁荣期—盛唐。“五胡乱华”时期，鲜卑贵族北魏政权在孝文帝领导下通过变法，实行全盘汉化，走向强大并统一黄河流域，而隋唐两朝均脱胎于北魏，隋文帝杨坚的祖辈曾被赐鲜卑贵族姓普六茹，所以也称普六茹坚，唐太宗李世民的母亲和奶奶均为鲜卑贵族。盛唐的包容、诗性、开放、繁荣的气象，得益于农业文明和游牧文明完美的融合。

　　宋站在盛唐的肩膀上，攀上了中国古代文明的顶峰：宋朝的工商业水平高度发达，宋占世界GDP的60%，比唐更加富庶，出现了伟大的金融产品—纸币“交子”，工商业的税收首次超过农业税，从根本上解决了中国古代王朝因土地兼并而爆发农民起义的怪圈。除此之外，宋朝在政治、科技、文化、娱乐、学术、数学等领域均领先于世界。美国学者伊尔文曾认为宋代是人类“现代社会的开端”。然而正当现代社会呼之欲出的时候，1279年，元灭宋于涯山海战，海上浮尸以十万计。文明的败落都经过痛苦的挣扎，当罗马军团将迦太基夷为平地，当日耳曼人血洗罗马帝国，当大宋文明玉碎于蒙元的铁骑之下时，我们不能因为他们的惨败就否认它曾经的伟大和辉煌。

　　当蒙元灭宋将中华文明引向黑暗的时候，西欧却通过伟大的文艺复兴和工业革命启蒙和觉醒了，伴随着资本主义的扩张，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英国、法国、德国、美国先后崛起，世界形成东方从属于西方的格局，有了对历史大势的把握。

　　张维迎先生还写有《不能用强盗逻辑思考国际关系》一文，文中认为英国最初只是想在中国设立商馆，扩大贸易，但清政府却用强盗思维予以驳回，最后招致被动挨打的局面。言外之意，如果清政府按照市场逻辑，遵守英国人制定的游戏规则，客客气气地与他们签订协约，英国人也不至于动粗了。这分明是说，当美国人的先祖乘坐“五月花”号初到北美的时候，印第安人如果对他们以礼相待，遵守他们制定的游戏规则，就能避免被几近屠杀殆尽的惨剧。如果真是这样，今天强大的美国该何处立国？美洲原是印第安人的美洲啊。

　　美国建国已有200多年的历史，但我们不能因为别人强大就妄自菲薄，否认自己曾经的辉煌，说自己一辈子就没好过；更不能因为别人强大，狂揍我们一顿后，还要道歉说是我们先有了不合适的念头，该打。如果老用这种观点思考问题，即使美国明天就衰落，强大起来的也未必是我们。

　　（作者系广东省委党校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