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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粹主义将为欧洲蒙上阴影

Byron Wien
2016-07-12 11:57:05

文/新浪财经专栏作家 Byron Wien

大西洋两岸的普通民众都担心愿意领更低工资的移民会抢走他们的饭碗。在欧洲,人们则担心如果土耳其加入欧盟,土耳其人进入其他成员国将会变得更容易,这意味着将会有相当多的移民进入相对发达的国家,如英国。

民粹主义为欧洲未来蒙上阴影民粹主义为欧洲未来蒙上阴影

最近,美国和欧洲都处于一个相对混乱的时期。美国总统大选即将开始,而两位候选人的民意调查显示他们都不怎么受欢迎。一位候选人在公众眼中的形象是“不可信”,另一位则被认为是“极端危险”。在英国,支持脱欧的公投结果令世界震惊。作为欧盟第二大经济体,英国脱欧会引发是否其他国家也会继续效仿的忧虑。因此,欧盟领导人可能会加速英国脱欧的进程,甚至有人担忧欧盟会对英国采取惩罚措施,意图通过惩罚英国警告其它打算脱欧的国家。我真心希望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根据《里斯本条约》第50条规定,有退欧意向的成员国需要与欧盟进行为期两年的协商。谈判比较理想的结果是英国可以继续和欧洲其他国家维持原有的贸易关系,或者隶属于某个单独市场也是好的。现在看来,默克尔更想英国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脱欧过程。无论如何,在当下这种欧洲和世界的经济都陷入困境的时候,脱欧的结果肯定会阻碍英国的发展,这对整个市场来说也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尽管众所周知公投结果是决定性的,但之前所预想的支持留欧的关键选民群体并没有如期出现—— 36%的年轻人参加了投票,其中75%选择留欧;苏格兰支持留欧,但投票率很低;伦敦及其周边地区并不赞成脱欧;老年人、及受教育程度较低的偏远地区选民最终占据了上风。整体投票率高达72%。虽然现在已经有些人对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但已成定局。

经济史学家、巴德学院教授沃尔特·拉塞尔·米德认为,英国脱欧和爱国主义盛行主要衍生于一个系统性的全面危机,源于欧元区经济脆弱、中东难民危机和对恐怖主义的恐慌、以及来自俄罗斯的威胁。在美国,米德教授认为民众对近期签署的一些贸易协议和与日俱增的孤立主义感到怀疑。特朗普成为共和党候选人也印证了这种民粹主义的观点,伯尼·桑德斯的年轻支持者亦然,他们的涌现基于不断加深的社会不平等及机遇匮乏。

大西洋两岸的普通民众都担心愿意领更低工资的移民会抢走他们的饭碗。在欧洲,人们则担心如果土耳其加入欧盟,土耳其人进入其他成员国将会变得更容易,这意味着将会有相当多的移民进入相对发达的国家,如英国。

民族问题也始终是大西洋两岸国家关注的核心所在。由美籍穆斯林凶手制造的奥兰多枪击案并没有对奥巴马总统以及政治候选人们所持观点起到任何调和作用。民主党呼吁不应让这一少部分人的所作所为威胁到大多数人。然而正如预期一样,特朗普认为由于美国人对恐怖主义的恐惧越来越强烈,此次事件正印证了穆斯林应被全面禁止进入美国这一主张在政治层面的正确性。对于大西洋两岸国家的选民来说,他们的恐惧感或将驱使他们做出情绪化的决定,会为投票结果带来更多不确定性。

而主流思想基本上仍围绕在英国继续留在欧盟产生的经济问题,以及对具有威胁性的难民的恐惧。当恐惧感成为控制因素时,反对派所秉承的基本原则的作用将更难凸显。这也会成为接下来一年欧洲大陆选举中的一项重要考量因素。

六月时,我曾到访伦敦、阿姆斯特丹、巴黎、日内瓦和苏黎世,并与一些投资人就影响资产配置不确定性的因素进行了讨论。我觉得,可以说欧洲人民正为特朗普可能当选美国总统的前景感到困惑不已,因为他们把特朗普当作扰乱世界秩序的威胁。他们了解美国的政治领导力有时会将问题变得更棘手,也认识到如果特朗普当选,他将会代表人民希望其被国会限制的先例。而这种由民粹主义引发的、蔓延在大西洋两岸的困惑,同样为欧洲的投资组合经理们在资产配置方面的决定带来了困难。目前,我还没发现有人对任何一种资产投资类别充满信心。绝大多数人都在试图销声匿迹直到前景变得更为明朗,但是整体看来投资环境短期内并不会有所改善。

最大的担忧莫过于,不论何种原因致使发达国家倒退回经济衰退期,这将会是怎样一种情境。众所周知,全球目前的经济扩张是从2009年年中开始的,已成为迄今为止最长的扩张期之一。如果大洋两岸任一方进入经济衰退期,又会采取什么样的政策来加速经济复苏?利率水平现已处于历史低位,进一步的货币调节或许不会如先前那样奏效。欧洲的保守党政府与美国共和党把控的国会不太可能通过大规模财政刺激措施的相关法案。各国央行在2008至09年期间有效应对了金融危机,但不能保证相似的方法能够妥善处理下一次危机。

现在,欧洲人似乎对目前持续的低增长状态无可奈何。他们对德国与日本的负利率感到困惑,但也相信在投资者中存在着显著的风险厌恶情绪,在确信可以找到资产增值的机会前,这些投资者正在寻找可以存放资金的地方,有些人还愿意付给银行存管费用。由于许多大选将在明年按期举行,他们也因欧洲不稳定的政治前景而感到不安。默克尔已经因移民问题在国内和其他欧盟成员中失去了政治资本,而她曾是欧洲广受认可的领导人。与此同时,欧洲人也不知道当下一任美国总统上任后会发生什么。他们希望希拉里能够延续奥巴马的政策,但同时也不愿意完全指望于此。

欧洲人已经意识到货币扩张对股市上涨的影响以及对保持低利率的重要性。欧洲难以想象当美国开始收缩资产负债表并使利率回归正常水平时,美国经济走势会发生怎样的变化。美联储目前已经发行了4.5万亿美元债券,2008年时也就发行了1万亿。我曾经指出,美联储不可能在近期大规模削减资产负债表,因为不论任何形式的货币紧缩,经济很可能会受到货币的打压。

我每到一个地方,投资者们都会向我寻求意见,希望推荐一款能获得两位数回报的资产类别。当我告诉他们,股票未来的名义回报率将会十分接近5%,而不是10% ,他们在失望的同时也表示理解。假设全球经济实际增长为2%,通货膨胀率为2%,而生产效率为1%,那么收益率达到5%已经是再好不过了。我们对于生产效率进行了几番谈讨,考虑到收益率提升以及生活水平提高,我建议将生产率定为1%左右来考虑。然而,目前的生产率仅达到0.5%。很多人认为评估过程中,科技对于生产效率的贡献并没有被计算在内。有人曾经指出 ,在欧洲,灰色经济扮演着重要角色,而灰色经济的产出同样也没有被计算在生产效率的数字之内。

对于欧洲的基本观点是,增长虽然缓慢但仍存在机遇。年轻人就业率仍然保持在高位,但欧洲大陆2016年实际GDP增长应仍保持在1%的水平。难民危机目前已得到控制,新的就业机会也已经出现。问题的症结或许还在于,由诸多国家组成的欧盟已变得过于庞大,但缺乏强有力的核心领袖。欧盟内部官僚主义盛行,维持机构运转需要高昂的花费,监管框架已成为负担。因此,企业亟需削减开支,而裁员不失为第一选择。在过去,获得大公司的工作机会意味着获得终身保障,这似乎是企业与员工之间不成文的社会契约。但这样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在这般充满不确定因素的环境当中,人们不再甘于平庸,但外在的诸多因素目前还未得到有效控制。

欧洲国家对中东政治局势的不稳定以及由此导致的油价上涨心存忧虑。一些人认为近期油价上涨与供应中断所导致的溢价有关。他们认为,石油问题无法简单地用供需关系解释,应充分将恐怖活动和主要国家的政权更迭等因素考虑在内。另一部分人认为,对能源的狂热是毫无根据的。因为页岩气领域水力压裂技术的运用和伊拉克的增产措施,导致石油价格可能持续低于期望值。许多来自瑞士的投资者正重新买入黄金。他们相信,由于其他资产类别缺乏有吸引力的投资机遇,更多投资者将转攻为守。他们还认为,欧洲和美国之间的政治问题将推动黄金成为更具吸引力的投资标的。

在中国或其他新兴市场投资已索然无味。欧洲投资者意识到,尽管这些国家中产阶级不断扩张,但短期内的政治不稳定和疲软的商品价格,使得这些国家的吸引力有所下降。一些人认为非洲市场仍是一块亟待开发的处女地,但却迟迟没有实质性的资本流入。另有评论指出德国劳动力锐减的速度已远高于日本。由于德国现在是欧洲发展的中坚力量,劳动力短缺将是日后德国面临最严峻的考验。

有投资者表示,市场波动和市场走向的不确定使他心灰意冷。另有投资者认为,美国具有永久性的流动性优势。另一方面,欧洲不同国家间的语言隔阂不仅阻碍了人口流动,也限制了房屋交易量。从积极方面来看,欧洲不满足于现状的年轻一代已经做好了充足准备,将领导一次重大变革。纵观欧洲大陆史,欧洲人总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安于现状,但年轻人却更渴望通过施压领导人而为自己争取更多机会。这些欧洲新生代是否能达成所愿尤未可知,但欧洲势必会将成为一个经济活跃的地区。

希腊仍将是个隐忧。其还贷压力可能继续增长,但政府偿债前景依然暗淡。希腊国内腐败成风,公民逃税且产业基础薄弱。希腊仍是欧洲的薄弱环节,并持续削弱欧盟实力。希腊虽已不再是头条新闻关注点,但其自身问题仍然存在。问题是,像德国这样较强的国家是否会永远支援弱国。政府在欧洲经济中发挥重大作用。在许多国家,政府支出占国内生产总值50%或以上。此外,欧洲对改变的抵触情绪较强,改革难以实施。

一位投资者说过,他认为法国可能将发生制造业取缔机器人的运动,法国人会使用几乎所有理由来罢工。我在法国的时候,就发生过因劳动法修改而导致的罢工。关于中国方面,欧洲投资者对(包括发生在知名公司的)会计实务、下层腐败和市场波动问题表示担忧。高层腐败似乎是得到了控制。大部分人预期中国经济将缓慢增长。还有些人担心,不良贷款会引起金融危机,且将进一步导致经济硬着陆。

我所接触到的投资者都对资产配置的短期问题表示担忧,一些投资者则对困扰他们的长期问题进行了反思。随着医疗保健的发展,人们的寿命更长,一些人的工作年限也有所增加,但负担数量不断增长的退休人员的劳动力却越来越少。在这种情况下,可能会加重政府津贴项目负担,导致税收增加。气候变化可能对粮食产量产生影响,随着人口增长可能产生粮食短缺的问题。

生产力该如何提升?面对恐怖主义日益嚣张,我们是否必须要花费更多财力才能保障人身安全?亚洲城市的污染状况是否限制了整个地区的经济发展?在低水平收益率的投资环境中,这些长期问题可能使得资产配置的君顶更加困难。我接触到的投资者基本全部认为,他们的总收益目标太高,但很难说服他们的上级将目标调整至更现实的水平。

(本文作者介绍:黑石顾问合伙人公司的副董事长,曾在摩根士丹利工作21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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