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富资产投资总监万定山年度展望《2019，无问西东》
来源：观富资产
简述：
4G时代的来临，中国线上商业——主要是服务业交易的发展，美团与饿了么两家公司的骑手总人数早已超越百万以上。展望未来十年，随着5G投资的推进，更多新的商业模式和创业公司将喷薄欲出。2018年告别，撸起袖子加油干，正是我们这代人的背景和使命。2019，但行前程，无问西东。
2019：无问西东
“我们要成立一个三层楼的工作室，它的成功并不是我们的首要目的，重要的是你在做你想做的事。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做出好电影。”
——宫崎骏
如果一定要推荐过去三年最令人难忘的电影，我会心仪两部贺岁动画片，去年的《寻梦环游记》和今年的《龙猫》；如果一定得评选以往十年最出乎意料的诺贝尔奖，不少人可能会指向鲍勃·迪伦。他们的一个共同点在于，与流水线或规模关系不大。
一、1940年代生人
1941年1月，东京都文京区的宫崎家族里新添了一名男丁，父母为他取名宫崎骏，宫崎家族算是当时的望族，经营着一家飞机工厂，为后来鼎鼎大名的零式战斗机生产配件，家族的生意给予了他优遇的童年生活，但事后证明却也在他绚丽的人生中投射了长长的阴影，反战、关爱生命成为他一生事业的主题。4个多月后，在地球的另一端，一位名叫罗伯特·齐默曼的犹太男孩出生于明尼苏达州德卢斯城，19岁那年，他从明尼苏达大学退学，并将自己的名字改为鲍勃·迪伦，虽然他在后来的自传中竭力否认，但评论家们还是普遍认为，迪伦这个名字源自于威尔士诗人迪伦·托马斯 —— 他年轻时的偶像。
22年后，年轻的宫崎骏正式进入东映动画公司，从事动画师工作。同年，大洋彼岸的迪伦在第一盘同名专辑大获成功一年之后，趁热打铁推出自己的第二盘专辑《自由驰骋》，其中包括那首后来被誉为时代经典的《答案在风中飘》。是年，他发布了另一首不朽名作《暴雨将至》，写作时正值古巴导弹危机。
再过22年，已登封神榜的迪伦即将重新恢复巡回演出，4年后，他将步入摇滚名人堂，并有五首歌曲入选“定义摇滚乐的五百首歌曲”榜单，既包括揭示冷战和核战争阴云的《暴雨将至》，也包括那首更著名的反越战国民主题曲《答案在风中飘》。这一年，宫崎骏与高田勋、铃木敏夫共同创立吉卜力工作室，并于次年执导《天空之城》，三年后执导《龙猫》，日本合伙人从此开启一段长逾30年的光辉历程。
艺术无界无疆，天才可以早熟，当然也无碍晚成，但天才们终究还是被时代大潮挟裹前行的卒子。两位1940年代生人的艺术大师，究其一生的作品都散发着浓厚的现实主义气息，间隙夹杂或渗透的，则是神秘主义的星星点点，并最终汇集成理想主义的光芒四射。观宫崎骏的电影，既有唯美如画的山间田园，则有法力与Q萌兼具的龙猫和猫巴士；既有军队肆虐的穷凶极恶，必有拉普达浮城的平静安宁。听鲍勃·迪伦的歌，感受也大抵如此，呐喊宣泄之外，间或浅唱低吟，既充斥着强烈的现实关注与世事参与，但又不乏深刻的人文关怀。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背景和使命。战争与和平、人类与自然是他们这代人的人生背景，自然也便成就了他们毕生抗拒的支点或倾诉的源泉。
二、吉卜力与皮克斯
1986年，吉卜力工作室的首部作品《天空之城》上映。同年2月，还是在地球另一端的旧金山湾区，遭苹果逐出董事会不久的史蒂夫·乔布斯以500万美元的价格解除了皮克斯与卢卡斯影业的关系，之后又承诺再投资500万美元作为公司的运营资金，条件是乔布斯获得皮克斯70%股权，而员工获得另外30%。签字完毕后，乔布斯用双臂揽住艾德·卡特姆和另一位签字人，说：“无论未来如何，我们都要彼此肝胆相照。”这句话令卡特姆永生难忘。
出生于1945年的艾德·卡特姆是位毕业于犹他大学的计算机科学家，他的研究生导师，正是当时交互式计算机绘图领域的先锋人物——伊万·萨瑟兰，卡特姆是皮克斯的创始人之一和长期CEO，然而奠定皮克斯讲故事风格的，却主要是另一位天才约翰·拉塞特——皮克斯历史上任职时间超过30年的创意总监。
拉塞特是一位标准的美国50后，小史蒂夫·乔布斯两岁，后者出生于1955年2月，8个月后，比尔·盖茨出生，再过20年，两人将开始长达30多年的瑜亮之争，直至2011年乔布斯人去灯灭。与1940年代生人相比，二战主要参战国的50后尤其是55后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一代人，在他们需要长辈与社会呵护的年纪，战争与和平的问题已经不再是困扰，在他们成年的年代，人类与自然的关系已经大有改善，在饱受雾霾困扰20年后，洛杉矶的一级污染警报天数从1970年代末期开始大幅下降。更重要的是，硅的革命即将到来。1955年，“晶体管之父”威廉·肖克利博士离开贝尔实验室返回家乡，创建了“肖克利半导体实验室”，两年后，著名的八叛逆出走，成立仙童半导体，硅谷群星璀璨的年代随之开启，乔布斯和盖茨登上舞台，则要等到20多年后。
小时候痴迷《西游记》，而《红楼梦》则完全读不下来也看不下去，现在回想起来，除了情节简单，大概是因为它是四大名著、甚或是中国古典小说中极少见的完美融合了高度现实主义与东方神秘主义的作品（另一部应该是《封神榜》？），然而这种喜欢，也催生了诸多从小到大一直困扰我们的问题，比如菩提祖师和如来佛祖到底谁的法力更高？这一经典问题同样适用于吉卜力和皮克斯。
吉卜力与皮克斯堪称动画电影史上的两大奇迹，吉卜力的动画电影就像片段化的《西游记》，始终交织着现实主义与东方神秘主义的气息，而皮克斯作品中除了《寻梦环游记》这样的极少数外，其他绝大多数都是拟人化、奇特题材的电影。吉卜力和皮克斯的差别，是东西方文化差别的完美阐释，路径截然不同，但同样达致登峰造极。吉卜力坚持手绘平面，而皮克斯推崇数字立体；吉卜力的音乐与故事往往同时成为经典，而皮克斯却抵制音乐对作品的过度渗透；在导演培养上，吉卜力的方式是“师徒传承”，而皮克斯的方法是“正副搭配制”；企业文化上，吉卜力是典型的日本式治理，等级明显、导演至上，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宫崎骏大叔，实际上是一位乔布斯式的冷酷管理者，相比之下，皮克斯从总部大楼的规划设计开始，便致力于鼓励异想天开、甚至放荡不羁。
然而，如果因此而认为吉卜力与皮克斯的成功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那就大错特错了。宫崎骏认为，“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做出好电影”，艾德·卡特姆则写道，“我们并没有因科技而忘记制作电影的初衷：制作一部令人叹为观止的电影。” 吉卜力工作室原创的《幽灵公主》企划花了5年，冥想的《悬崖上的金鱼公主》企划费时4年，改编自《格列弗游记》的《天空之城》企划耗时3年，而1995年11月上映的《玩具总动员》，前后耗时五年多。
做好电影，无问西东。
三、温顾1986
对动画电影界来说，1986年无疑是个应该载入史册的年份，但1986年的重要性绝不仅仅如此。
这一年3月，中国开始实施“863”计划。
这一年4月，苏联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发生严重泄露和爆炸事故。
这一年5月，北京工人体育馆，“1986国际和平年”纪念演唱会上，崔健以一首《一无所有》唱响了整个体育场，中国摇滚乐应声而起。
这一年6月，在墨西哥世界杯阿根廷对英格兰的1/4决赛中，马拉多纳以上帝之手进球助阿根廷淘汰英格兰队，一雪4年前马岛战败的国耻。
对我们这代人来说（1970年代生人），86版《西游记》和后来的魔岩三杰、唐朝乐队、红磡演出一样影响了我们的元认知。我还清晰地记得幼时傍晚守侯在电视机前，等待父亲工厂柴油机组发电照明的情景；也同样记得大学期间那段晚上一定得听《梦回唐朝》、冥想菊花古剑和酒才能入睡的日子，绝不仅仅是因为同屋的兄弟们在打牌。
就在宫崎骏与高田勋、铃木敏夫共同创立吉卜力工作室的这一年，他的祖国正在经历着一场炼狱。同年9月，美日法德英五国财长及央行行长在纽约广场饭店签署《广场协议》，要求日元和马克大幅升值以挽救被过分高估的美元，平衡贸易赤字。时任美联储主席保罗·沃尔克后来写道，“在会议过程中，最令我吃惊的事情，是时任日本大藏相，后来担任首相的竹下登主动同意日元升值10%以上。他比我们期望的要慷慨、干脆得多。行天丰雄解释说，日本对美国日益增长的保护主义感到紧张，准备接受一个日元的大幅升值，希望那些压力能因此转移。”
当时美元兑日元汇率大致在1：250上下波动，到1986年底，美元兑日元贬至1：150左右。大幅升值对日本经济增长在短期内形成了一定负面影响，作为对冲，日本国内长期国债利率开始大幅下降，1980年初日本10年期国债利率最高接近10%，此后开始缓慢下降，到1985年9月底降至6.7%，《广场协议》后继续大幅下降，1987年5月降至2.9%。在此期间，日本名义GDP增长率从1985年的7.4%下降为1986年的4.9%，并在1987年继续减速至3.9%，但从1988年开始，日本经济重新复苏，随后三年名义GDP增长率依次达到7.5%、7.7%、7.7%。1987年5月后，日本10年期国债利率从底部开始大幅爬升，至1990年9月接近8.1%，随后的1991年，日本名义GDP增长率为6.3%，回头看，这是其后20多年的最高点，日本城市土地价格指数也于当年攀升至257.5（以2010年3月末为100），2018年该指数最新值为87.6。
在宫崎骏成为一名动画师的那一年，柳井成立了小郡商事株式会社；1984年9月，他的儿子柳井正就任社长；1991年，也就是日本城市土地价格指数达到最高点的那一年9月，小郡商事改名为迅销，并将“低价良品，品质保证”确定为企业的经营理念。
对吉卜力、皮克斯、柳井正、“863”、中国摇滚乐、中国电视剧界来说，1986年是崭新的开始，长达20-30年的上升期正式启程，而对于切尔诺贝利附近的居民、英格兰代表队那届成员、日本城市土地价格来说，却意味着永恒的结束或中长期的下行。就像那句经常萦绕在耳边的正确的废话所讲的一样，这一刻既是结束的开始，又是开始的结束。
哪怕暴雨将至，也仍可锦衣夜行，无问西东。
四、未来之路
从GDP中制造业份额这个指标来看，中国目前仍是全球主要工业化国家中占比最高的。美国的这一指标在二战后的几年达到峰值，随后开始缓慢下降，60年代中后期曾出现短暂的上升期，但其后便开始了漫长的下降通道，事后来看，这是一个已经超过六十年的下降周期。德国和日本的这一指标在90年代初期也曾出现了短暂的显著下行，但随后便长期稳定在当前的水平。如果考虑90年代以后全球化呈现出的席卷之势，GDP中制造业份额这个指标无疑会低估像德国、日本这样的净对外投资国中制造业的重要性，而中国的这一指标值则确定被高估，如果考虑中国服务业统计数据的长期低估，那么中国GDP份额中制造业的占比数据会有进一步高估。
继续把中国GDP统计中制造业的绝对规模数据与美德日三国作比较，会得到更加令人吃惊的结果：截止2017年底，中国制造业的规模已经接近美德日三国制造业总规模的9成。从能力或利润率的意义上，这一数据无疑高估了中国制造业的全球地位，但从就业或规模的角度，这一数据是有意义的。
中国的制造业规模不可能无限长大，除非世界大同或外星人干预，自由贸易的竞争性框架与主权国家的“柜台式”政治框架显然存在内生的冲突，这是效率与“公平”这对矛盾体在更高形式的体现。我们的出路在哪里？大致是两个方向，既然制造业的规模不能无穷增长，那就要么往上走，要么向外部分转移，而要同时解决几亿农民进城后的就业压力和社会稳定问题，唯有大力发展劳动力密集型的消费服务业。
Figure1-主要工业国家GDP中制造业份额
Figure2-中国/美德日三国 数据来源：Wind，观富资产
五、规模劣势
中国过去40年的经济奇迹，是在巨大统一市场前提下对规模经济原理的多次重复自然试验和完美展开。
自1998-1999年以来，以BAT为代表的互联网公司极大地推动了中国线上商业——主要是商品货物交易的发展，并带动了物流、仓储、支付等基础设施运营效率的巨大提升，这是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第一次不依赖政府大规模前期投入，而主要是以企业商业决策行为为主导完成的基础设施投资。
自2011-2012年以来，随着4G时代的来临，以及第一代互联网公司推动的基础设施的搭建完成，以TMD为代表的移动互联网公司开始极大地推动中国线上商业——主要是服务业交易的发展，美团与饿了么两家公司的骑手总人数早已超越百万以上。
展望未来十年，随着5G投资的推进，更多新的商业模式和创业公司将喷薄欲出。
然而，规模固然是巨大的竞争优势，但也可能是难以自觉的慢性毒药，在巨大的规模面前，基础研究和精益求精的品质对于短期商业成功来说似乎都显得无关轻重。如果说过去二十年我们的商业成就主要来自管道和平台的成功，那么未来二十年我们就应当回归内容和品质，牢记基础研究和规模劣势，膜拜吉卜力、皮克斯和优衣库，这样的商业领袖更应当成为下一个时代的成功偶像。
精细的日本人花了近三十年的时间，来向1986年告别。背负其十倍之体量和规模，我们这代人惟有穷尽自己的余生，来向2018年告别，撸起袖子加油干，正是我们这代人的背景和使命。
2019，但行前程，无问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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